他常常覺得他這個總管比他的任何親人都要親,而且他實際上也比任何人喜歡他。
就在那時候,氏族長廳門外傳來人語聲。
「有客!」公爵說,「我的老天,費瑞克,我可不願意見任何人!」
費瑞克先生向門口走去,可是已經太遲了。門已打開,一位顯赫的人物走進屋里。
那人四十出頭,穿著件蘇格蘭短裙,穿在他身上有一種特殊的優雅成熟氣質。
「查里士!」公爵的呼聲含著歡迎的意味。
「嗨,赫倫,」來人招呼道。「我听說你的事,還以為你躺在床上。到了鬼門關口了呢。」
「那麼你是听了不少謠言。」
「我很慶幸沒相信他們,不過我看你的手臂是吊著帶于嘛。」
「我會慢慢告訴你,還是先來杯酒吧?」公爵說。「費瑞克,你記得我表兄查里士嗎?」
「當然記得,」費瑞克先生回答。「很高興見到你,侯爵大人!」
「你還是老樣子!你這老家伙!還在為這些馬克雷族人賣命嗎?我告訴過你,你若想離開他們,我隨時有工作給你做。」
費瑞克先生微微一笑;這是個老掉牙的笑話了。
「我有種很不好的感覺,侯爵大人,我恐怕會埋骨在此了。」
「可是那還早得很哪!」來客回答。
他在公爵身旁坐下。
「赫倫,你到底在搞什麼鬼?」他問。「外面謠言滿天飛。」
「什麼樣的謠言?」公爵問。
「瑪格麗特死了,就是謠言之一啊!」
「那是事實。」
「老天!昨天我來此的路上還听說你又結婚了。」
「那也是對的。」
「那麼我來得可正是時候了。我對于你最近這些糾纏不清的事毫不知情,現在我可要追根究底的問個清楚!」
他停了一下,因為司膳侍從拿給他一杯香檳酒。
「我寧可喝杯威士忌!」他說。「不過我還是先乾杯祝你康復吧。赫倫。你得趕快好起來,否則就趕不上去愛丁堡了。」
「為什麼我要去愛丁堡?」
「老天,你真的一無所知嗎?皇上要來我們這兒訪問了。」
「什麼皇上?」
「英格蘭、蘇格蘭、愛爾蘭和威爾斯的國王,還會有什麼皇上?順便告訴你,赫倫,他是個大好人,你一定會喜歡他的。」
「我親愛的查里士,如果你高興攀附皇族,我也不阻止你,可是對我來說,那一切繁文褥節,使我煩得要死。再說,我這兒的事情也太忙!」
「你可不能這麼說!這是有史以來最重要的事,英皇喬治四世確實要到愛丁堡正式訪問。」
「我想那就是你屈尊就駕來看我們的目的吧。」
「是陛下派我來的,不是來作探子,而是務必先給他鋪好紅地毯。他喜愛歡呼和掌聲,他希望受到盛大熱誠的歡迎。」
「他什麼時候到達?」
「八月十五日。「
「那麼你有十五天好準備,」公爵說。「你要和我一起度過這個周末嗎?」
「不了,我得同愛丁堡去,可是我會在這兒過夜。」
「好極了!」
費瑞克先生正要離去時,公爵高聲喊道︰「史翠賽侯爵今晚在此過夜。好好照拂他的隨從人員,外頭想必有他的大隊人馬!」
費瑞克先生笑了。
「交給我辦吧,大人。」
史翠賽侯爵往椅子上一靠,吃了一小口香檳說︰「我有些為你擔心,赫倫。」
「為什麼?」公爵問。
「因為我從一開始就覺得你的婚姻是個錯誤。」
「我記得你曾警告過我!」
「這些理想主義的計劃只有在紙上行得通。實行起來就不行了。你從來沒喜歡瑪格麗特,她對你的感覺是什麼,也很明顯。」
「我想我頭腦還夠清楚,她起碼應該覺得我是個可忍受的丈夫。」
「很多女人會覺得你不只是可忍受而已,但是那情形不同,不是她們選擇了你就是你選擇了她們。
她們不是由父親強迫推銷給你的,她那個父親的氏族是窮得走頭無路了。」
「別提了,一切已成過去,」公爵說。「瑪格麗特已死,尸骨都已寒了。」
他說話的語氣堅決,使得侯爵奇怪的看著他。
「好吧,」他說。「我不再問你細節了,我也不再過問你的私事。你不是說又娶了一個太太嗎?」
鮑爵還沒同答,氏族長廳的門就開了,妲羅又走進來。
她剛剛從花園里摘花回來,手里提著滿滿一籃玫瑰。
她的頭發在最近三個月已經長長了些,紅色頭發襯著橡木門的深黑色,更顯得紅艷如火。她在門邊呆立了一會兒,注視著窗邊坐在扶手椅中的公爵。
然後她輕輕歡呼一聲,聲音在室內回蕩不已。
「你起來了!」她叫道。「你起來而且穿好衣服了!噢!你還好嗎!我真希望你別累著了自己?」
她邊說邊向他跑過去,她的眼楮灼灼發光,直走到他面前才發覺有個陌生人在旁。
「我很好,」公爵說,「妲羅,我要給你介紹我的表兄,史翠賽侯爵。查理士,這是我內人,妲羅。」
侯爵本來靠坐在椅子上,現在他陡的坐直起來,一眼不剎的注視著妲羅,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他沒說一句話,只坐在那兒一個勁兒瞧著她,好像成了一塊石頭。
「你好,侯爵大人。」
妲羅屈膝為禮。
他沒答話,只一個勁兒看著她,直看得她好緊張,于是公爵說︰「查理士,我告訴過你了,這是我太太。」
「你是誰?」侯爵用沙啞的聲音問。「你叫什麼名字?」
他說話的樣子很奇怪,使妲羅驚異的張大眼楮,半晌說不出話來。她回答︰「我的名字叫妲羅……我沒有……別的姓名。」
「我太太是個孤兒,」公爵氣勢凶凶的說︰「她是從「無名孤兒院」來的,就是我的祖母,你的姑婆哈瑞特公爵夫人創辦的孤兒院。」
侯爵不理會公爵,繼續對妲羅說︰「你沒有別的姓名嗎?」
她想這位客人一定很笨。他好像听不懂人家對他說什麼。
由于他看她的那種態度使她懷疑起自己,她對公爵說︰「我不知道大人有客,我要走了,我得把這些花拿到你的臥室去。」
「你去吧,」公爵說。
妲羅差一點要走開了,可是史翠賽侯爵叫住她︰「不要走!等一等,」他說。「我有件東西給你看。你一定得看看。」
他解開身上的背心,然後解開襯衫扣子。在他的胸口,有一條貼身的細項鏈。
他把項鏈拉出來好讓妲羅看清楚,她看到項鏈上附著一幀小肖像。
「你看到這個了吧?」侯爵問。「看看它,告訴我它使你想起什麼人。」
妲羅于是俯身細看那肖像。
畫像有點褪色了,可是還看得出畫的是個很漂亮的臉,藍眼楮圍奢一圈黑睫毛,一頭火紅的頭發。
「你看它像誰?」侯爵執意的問個不停。
「我不知道。」妲羅不知所借的答。
忽然她明白了,那張臉和她一模一樣。
她注視著肖像,不敢說出心中所想的話。
「你幾歲了?」侯爵問。
「我……這個月……就滿十八歲了。」
「那哪一年生的?」
「一八O四。」
「我知道了!」侯爵叫道。
「這倒底是怎麼同事?」公爵以惱怒的語氣問,「我太太的出生日期和你有什麼相干,查里士?」
侯爵深深嘆了口氣,把項鏈拉過來,找到扣環解開,把它遞給公爵。
「看看這個,」他說。
鮑爵看著他拿過來的肖像。
「哦?」
「你顯然看得出相像之至吧。」
「像妲羅?」公爵問。「你想說的是什麼?」
「這問題的答案很簡單,」侯爵說。
「這是我太大的肖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