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為海爾先生會這麼做?」羅琳達鄙夷地問。
她說話時,腦中又浮起他那雙冰冷的眼楮,他瞧著她時嘴角那抹輕蔑的笑。
「我絕不會嫁他!」她說︰「我絕不犧牲自己,讓你去享受富貴榮華!」
好一會兒,沒人說話,然後她父親半合上眼楮。
「你要嫁給他的,」他說︰「就這麼一次你听我的話,羅琳達,我不想再吵下去了。」
她想說話,但他很快地繼續說下去;「我會接受海爾的條件,婚禮也會在適當的時候舉行。你一直把家門聲譽放在嘴上,好吧,當我把錢放進口袋時,這契約有關你的部分,你可以你的方式去履行。」
伯爵說完,轉身離去。
「爸爸……你不能這樣子!」羅琳達嘶叫著。
他並沒有回答她,僅僅走出這房間,隨手關上門。她坐著看他離去,然後蒙住臉。
「我絕不會嫁給他!絕不會!」整個下午羅琳達一遍一遍地說著。
下午五點時,她看到一名僕人站在大門口,她知道他為什麼站在那兒。
她沖入爸爸房間,看到他正把一封寫好的信封起來。
他抬起頭來,她看得出他喝了許多酒。
「我把同意書寫好了,」他有些口齒不清。「你可沒法阻止我。」
羅琳達看著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和他爭辯毫無用處,就算他們大吵一頓,他事後是否還記得他們之間的對白也確是個問題。
她迅速地做了決定。
「把你的信給我。」她說。
「如果你把它撕掉,我會再寫一封。」
「我並不想撕掉它。」羅琳達回答,「我要親手交給海爾先生。」
她伸出手,她父親似乎很不情願地把信交給她。
「如果你害我得不到那筆錢,」他說︰「我發誓我要勒死你!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你生下來時我就在想了。」
「你想要個男孩,我卻令你失望。」羅琳達回答,「現在後悔太遲了,爸爸。但是現在去跟海爾先生說我對他的想法卻還不晚。」
她沒等她爸爸回答,徑自走出去。
她在下午就把騎馬裝換成長裙,還披了圍巾。
她告訴自己,不必再換衣服了。于是她叫那名僕人到馬廄去牽匹馬過來,同時放上一個側坐馬鞍。
她騎上馬時,並沒有考慮她穿的是件長裙,既沒戴手套也沒戴帽子;她揮著一根小而薄的馬鞭,奔向潘恩古堡。
穿過田地到潘恩古堡只有兩英里的路,走大路的話,距離就遠了。
白天的暑氣全消,夕陽西斜,晚霞滿天。
如果羅琳達沒有急事,她通常都會駐足欣賞這美景的。但是她現在不但匆忙而且憂急,這件事比她遇見過的任何事情都嚴重多了。
她有種恐懼感,仿佛她即將被一個排山倒海的巨浪沖走,而她絲毫無法拯救自己。
這真是種諷刺,她想。兩年來她拒絕了每一個求婚者,他們無不將一顆真誠的心放在她腳前,現在她卻掉入了陷阱。她覺得她象是被綁在祭壇前的羔羊,雖然她體內每一個細胞都在抗議。
「他怎麼能這麼獨斷,這麼荒唐?」她問自己。
她本以為這只是個玩笑——就象一開始她所想的。但是德斯坦‧海爾所表現的樣子十足不是個愛開玩笑的人,他是說話算話的。
「我不喜歡他。」她告訴自己,「嫁給他?休想。」
還有相當一段路,她就看到了潘恩古堡。
有數百年歷史的潘恩古堡建在一座小山上,以便俯視來襲的侵略者。
一開始它只長個小型的堡壘,數百年來,不斷地被後人擴建著。
從十六世紀伊莉沙白女王開始,經過安皇後與喬治王時代的經營,終于形成目前規模。
羅琳達出生後,潘恩族人相繼離開古堡。
小時候,古堡中許多空蕩蕩的大房間、回旋曲折的樓梯,曾帶給他許多歡笑。
她記得她和朋友在一間間房里追著玩,從樓梯頂驚險萬分地溜下來,又玩「捉迷藏」的游戲。他們的叫聲、笑聲在空寂的堡中回響著、裊繞著,久久不絕于耳。
佔堡愈來愈近了。她發覺窗上都裝好玻璃,堡外的園圃也重建了。
園中草坪修剪得很好,雖然天色快暗了,她騎近時仍看到不少工人在花圃中工作。
「有錢能使鬼推磨!」她很不屑地告訴自己。然後她想到老家荒蕪失修的花園,不禁一陣子心痛。有段時間媽媽還為之驕傲不已呢!
她一口氣騎到氣派輝煌的銅雕大門前,一名僕人很快地跑來,牽住她的馬。羅琳達躍身下馬,步上台階。
一名僕役領班把大門打開,他的身邊站了數名穿著制服的手下。
「我想見德斯坦‧海爾先生。」她清晰而傲慢地說。
「是的,小姐。」領班回答,「能否賜知尊名?」
「羅琳達‧康波恩小姐。」她回答。從他眼中露出的神色,他顯然知道她。她想他一定是康威爾人。
他驕傲地領她穿過大廳。羅琳達不得不艷羨大廳的裝潢與擺設是何等令人嘆為觀止。
她生平第一次覺得石膏也可以塑出精美的擺飾。大廳的壁櫥擺滿了珍奇古玩,有雕刻、有塑像,琳瑯滿目。回旋的樓梯也不再坑坑疤疤了。
領班打開了一間房門——這房間以往一直讓人覺得特別空曠。它從前是圖書館,還殘留了一些破書櫥在屋里。
好一會兒,羅琳達目瞪口呆,她簡直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
天花板重新粉飾過,所有的壁上都擺滿了書。在她印象中又髒又黑的壁爐架晶光閃閃。這是夏天,壁爐里陳設著名貴的鮮花。
「羅琳達‧康波恩小姐來了,主人!」領班宣稱。然後她看到海爾先生從椅子上站起來——他本來在看報紙。
她走上前去,再度迎上他那具有透視力的目光,她開始後悔沒戴一項嫻雅的女帽。
她彎膝行禮,他回敬如儀。
「太令人意外了,」他說︰「雖然我猜想你可能會希望跟我見個面。」
「這是必然的,不是嗎?」羅琳達問。
「請坐。」
他拉了張椅子,她很優雅地坐下,事實上,她感到她的身體硬梆梆的。
「我能為你做些什麼?」他也坐了下來,「也許我是多此問吧?」
「我是來請教你是否真打算提出這種可笑的條件?」
「我並不認為八萬磅是可笑的。」德斯坦‧海爾回答。
「我指的不是你要買房子的事實,」羅琳達說︰「而是你附帶的條件。」
「我知道你或許會覺得憤慨。」他嘴角的笑容激怒了她。
「那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如果你知道我會拒絕你?」
「如果那是你父親的答案,羅琳達小姐,」德斯坦‧海爾說︰「我們沒有必要再討論下去了。」
他的聲音是冰冷的,然後他站了起來。
羅琳達瞪大眼楮望著他。
她從未踫過,甚至想都沒想過,居然有人用這種態度對她。
「我還有很多話要說。」她猶豫了一下。
「我跟你父親提條件時就說清楚了,」德斯坦‧海爾回答,「不是全部接受,就是全部取消。」
「但你為什麼想娶我呢?」羅琳達問。
「這房子和土地如果沒有康波恩族人住在里頭,實在令人惋惜。你我都知道,五百多年來,它們都是屬于康波恩家族的。」
「這就是你想要娶我的真正理由?」
「我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他回答,「康威爾的歷史對我有十分重大的意義。」
羅琳達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悵然若失。
從來就沒有人以這種毫不妥協的淡然態度向她求婚。
「我想建議你的,」過了會兒她說︰「是你可以用較少的錢買下這房子和土地,而不包括我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