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機車在市場敖近停妥,盡情都還沒走進市場,就有人認出他了。
"少年仔,你來了哦!今天卡慢哦!還好我幫你留了一把窩篙,又便宜又水,記得去我攤上哦!"一個身材寬廣的中年伯伯站在馬路對邊,熱情的對他們揮了揮手。
"真是多謝,麻煩你了。"盡情微笑彎腰回答。
幔妮被那位熱情的伯伯搞得還有些昏然,盡情已經提著菜籃走進市場了。
"煙斗的,今天卡晚哦,啊這位小姐是你女朋友嗎?"豬肉攤的老板是個四十開外的婦人,看她揮刀剁肉的加式倒有幾分豪氣。
盡情只是笑笑。
一旁愣著的幔妮趕緊說︰"才……才不是呢!"她用蹩腳的台語鄭重的否認,不過短短的一句閩南話講得七零八落,顯得薄弱而無說服力。
"啊伴會歹細!"老板娘哈哈笑了兩聲。"看在小姐的份上,算你便宜一點。"說著自顧自地剁起了盡情要的肉。
幔妮一點再次澄清的機會都沒有,老板娘又徑自和盡情討論起來。
你今天這個餃肉是要做什麼的?上回你教我燒的那個獅子頭真好,我家那幾個兔崽子吃得光光,你那會這麼厲害?人煙斗又會煮菜,小姐,你好命哦。"她說著還向幔妮點了點下巴。
"我不是……"幔妮的話還在喉頭,老板的注意力已經回到盡情的身上。
"今天是要把獅子頭放在砂鍋里,連著凍豆腐、粉絲、竹筍等材料下去煮魚頭,這樣煮起來的獅子頭又女敕又甜,而且粉絲也能充分入味……"談起他的料理,盡情就有些欲罷不能。
"這個好,下次講詳細一點,我找筆抄下來。"老板娘吩咐著,一邊將包好的絞肉交給他。
"我把做法寫一寫,明天帶來給你。"盡情接過東西說。
"按呢那會好意思?"老板娘笑得有些靦。
"嘸要緊,你喜歡吃就好。"盡情恭恭敬敬地付了錢。
結果在老板熱情的寒暄下,他們又耗了五分鐘才往下一處走去。
幔妮突然有點後悔自己的"一時之仁"。
第四章
"老板,今天有沒有魚頭?"盡情熟稔地跟魚攤老板寒暄後問。
"有,看你要什麼魚,可惜草魚和鯽魚都賣完了,你下次要來就給我來個電話。我早上去批魚的時候就先替你留意,這樣才不會賣然嘸。"瘦瘦干干的魚攤老板說。
"沒關系,別的魚也強梢緣摹?盡情挑了個魚頭,"這個幫我稱稱。"
"不用稱了,"老板把魚頭包了起來。"這個免錢。"
盡情馬上阻止,"怎麼可以這樣"
"常先生,你今天一定要收下這個魚頭,你這麼幫我們,上回要不是你心腸好,幫忙把阮查某人送去病院,可能就沒救了,這種大恩……"老板說著激動起來。
"老板,你賣按呢!那嘸什麼。"盡情有點無措地安撫著激動的老板。
"小姐,我告訴你,這個查某人不錯啦!上回我牽手在市場跌倒了,還好他幫忙送去醫院,還先替我們墊錢,這款社會這款人真罕見……听我的,沒錯啦!這個少年仔不錯可以嫁啦!我沒女兒,不然……"
幔妮尷尬的笑笑,伸出手肘偷偷的推了推盡情。
最後盡情只好在老板的盛情下收下魚頭。
"怎麼好像全市場的人都認得你,你挺有名嘛!"幔妮斜睨了他一眼。
"怎樣?"是不是覺得我是個不容錯過的好男人?"盡情一臉臭屁的說。
幔妮冷哼一聲。"是還不錯用啦!"掂掂袋里的保溫瓶,她勉強地承認。
不錯用?
盡情委屈的抿了抿嘴,勉勉強強接受這個"贊美"。
走出市場兩人來到停車的地方,盡情將菜籃穩妥地在機車後頭綁好,幔妮只好無奈的等他將機車牽出來。他還是要這樣將她載到出版社去,不過幔妮已經打定主意,要他在離出版社五百公尺的地方停車,自己步行過去。
再說如果讓他出現在出版社,那她手上的檸檬紅茶那還有什麼吸引力,她的計劃那還有什麼搞頭?
"唔……唔唔……"一陣模糊的嘶叫聲在盡情移動機車時發出。
他停了下來,扶著機車細心地聆听著,可是聲音卻又消失了。"你有沒有听到什麼聲音?"
"什麼聲音?"幔妮重復他的問題,滿腦子都還是檸檬紅茶。
"一種細細的……哭聲"盡情努力地形容著。
"惡!大白天。說什麼鬼話。"幔妮環顧四周,找不出可疑的的目標物。"哪有啊?"
"噓……"他蹲查看,"是只小狽"。
"小狽?"幔妮疑惑的應了聲。
盡情又仔細看了下,站直身子將機車移開,但他只是將機車停好,又回過頭去看那只小狽。
幔妮看了很久,才發現到一只狗躲在一旁的卡車邊,一只破舊的紙箱內。那狗兒怯怯地露出小腦瓜探視一下,看著兩張對著它的臉低聲吠了起來。
盡情一動也不動地蹲在那里。那小狽不吠了,也不發出唔唔的叫聲了,只是瞪大一雙不怎麼具威脅的眼,凶巴巴的瞧著來人。它的身子不斷的想往紙箱內退,不過前腳似乎很努力的在抵抗著自己的沖動,緊緊的貼著紙箱的底部,指甲陷入紙板中。
盡情淡淡吐了口氣,不知怎地,幔妮感覺到了他的嘆息。
盡情起身走開,只丟下一句,"等我一下。"
幔妮並沒有窺探的好奇心,基本上她不只懶得同人打交道,連動物也不想有任何牽連。她甚至往後退一步,在一部機車的座椅上坐了下來。
"那家伙到底在搞什麼鬼?"她邊咕噥著邊回頭,卻瞥見那只稍微露出一點的狗兒,她倒抽口氣,哦,那狗兒身上縱橫交錯的幾條傷痕,有粉紅色新結的疤,也有還流著血絲的傷口,她本能的站起來,狼狽的退了一步抵在身後的機車上。
盡情回來的時候她就是這樣一副沉默的樣子,只有抿得緊緊的嘴,還有那異常蒼白的臉,他淡淡的掃視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麼,往木箱里望去,就看見她蒼白的原因。
原來如此,盡情淡淡地說,小心翼翼地將手上的便當盒打開,輕輕地放到紙箱的口。
雖然他的動作很輕,但那狗兒還是凶狠地吠叫起來,盡避叫得沒聲音,只有沙啞的嘶叫聲,它還是買力的叫著。
盡情沒有說話,伸手便將便當盒掀開一點,卻差點被狗兒咬了一口。
原本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幔妮上前,手一撈似乎想將整個箱子打翻。
盡情在空中攔住她的手,將她收進手中輕輕的捏了一下,"不要"他對她輕輕的搖了搖頭。
"它要咬你……"幔妮低聲地說,听得出她對他阻擋她的動作有些不悅。
盡情緩緩地搖了搖頭。"它只是在害怕。"他凝視著她那眼神好像在說︰你應該懂的!"
她就像被火燙到一樣甩開他的手。"隨便你。"
幔妮悶悶不樂的兩手環胸轉過身子,不想面對他那雙溫暖卻仿佛了解所有受傷動物似的眼瞳。
五分鐘過去,她終于忍不住回過頭去,只見盡情還是耐心的等在紙箱前兩公尺處,輕輕的對狗狗說話。
"狗兒乖,不怕哦!以後不會了,不會有人打了哦,不痛了……不痛了……"盡情的聲音緩緩的帶著安捺的作用滑過。
她可以感覺到他的聲音化作一道暖流的河水,奇跡地流過心田,流過那也許已經刻意遺忘許久的傷痕。一股奇怪的感覺升起,她卻憤怒起來。
"你該不會要撿這個沒用的小東西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