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不是嗎?」花朝俊美的臉容抑郁了起來,灼熱的目光同時冷卻,聲音更顯得低沉陰郁。「我不像戴玥那麼開朗、會逗女孩子,你跟我在一塊定然會覺得無趣,所以才會悶得發呆……」
「我不是悶得發呆,我是……」情急之下,千慧險些不顧女性的矜持傾訴心意,領悟到這點,她看得渾身發燙,避開他的注視,走進花樹掩映下的亭子。
這里極為安靜,只有她跟花朝兩人,錯過了這一刻,也許就沒有勇氣說了,況且,她並不樂意花朝誤會她呀。
可……萬一他根本無心於她怎麼辦?
千慧全身一陣畏寒,想要退縮,但不說……就什麼指望都沒有了!
「你……不用為難了。比起戴玥,我是平板無趣多了。你可以輕松的跟他談笑,跟我說話卻顯得緊張、欲言又止,一定是我言語無味,讓你提不起興致跟我聊……」
那充滿自嘲的聲音顯得無盡淒涼,如針般的刺戳著千慧敏感、易受傷的芳心,退卻的勇氣忽然充滿全身。她無法忍受花朝如此曲解,還一直拿自己跟戴玥比較,千慧霍地轉身面向他,明眸著火似的瞪視過去。
「你沒必要跟戴師兄比……」
「因為在你心里,我沒得比?」花朝更加頹喪。
「不是!」她失控地大喊,怒氣潮涌在眼中,「花朝,你知道自己最大的毛病是什麼嗎?是自以為是,自作主張地胡亂下判斷,以至於曲解了別人的心意!」
「我?」他愕然。
「對!」千慧這下全都豁出去了,在貞靜賢淑的外表下,她其實也是有脾氣的,只是平常都受自幼被教導的閨閣規範所壓抑住,很少爆發。但花朝的話太令她生氣了。「你或許沒有戴師兄開朗;我跟你相處時,也的確沒有像和戴師兄交談時那麼輕松,但不是因為你及不上戴師兄,而是我……我……戴師兄對我而言就像名兄長,而你……你……」
她的語氣開始結結巴巴了起來,原本還怒氣凌人的眼光忽地害羞,不敢再看花朝。
「反正……我沒當你是兄長……」
說完這句話,千慧已窘得煩似火燒,眼楮只敢看地面。
花朝怔怔的瞧著她,心里是千頭萬緒。她說沒當他是兄長,卻當戴玥是兄長,這是什麼意思?
「呆頭鵝!」她跺了跺腳,惱得轉過身。
花朝是呆,但當這聲既甜又媚的嬌嗔鑽進他耳內、心上,他登時開竅,一陣狂喜充滿心田。
「你是說……」天呀,會是那個意思嗎。他激動的走上前去,顫抖的雙手扶上少女柔弱的肩膀。
她沒有拒絕,同樣輕輕顫動的嬌軀甚至還朝他偎來,花朝欣喜若狂。
「慧妹……」他低頭俯向她迷人的青絲,帶著素馨香息的處女幽香撲鼻而來,花朝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心醉神迷。「我以後可以這麼喊你嗎?」
「嗯……」
千慧羞澀得正待進一步回應,忽然一聲「哎呀……」傳來,使得花朝迅速放開她,銳利的目光射向聲音方向,只見一名約與千慧同齡的宮女趴倒在涼亭外的花徑上,手中的水盆傾倒在地。
「你沒事吧?」千慧擔心地走過去扶她。
「趙小姐,真的很對不起……」宮女起身後,哭喪著臉說,「奴婢本來是要端水過來給侯爺和小姐淨臉,卻被地上凸起的樹根給絆倒,把水都灑了。」
「沒關系。你有沒有受傷?」
「奴婢沒事。小姐別怪我就好。奴婢這就回去再端一盆水來,侯爺吩咐的茶水、涼品、及點心,其他姊姊很快就會送來,奴婢告退了。」
「你小心呀。」
直到宮女一拐一拐的朝原路回去的身影消失不見,千慧才收回視線,立即感應到花朝如火的凝視。
第六章
「你不是說要進涼亭里休息,這會兒倒一個人站在亭外了。」花朝的嗓音听起來微微低啞。
千慧猶豫的抬眼看他,心頭小鹿狂撞了起來。
原本還是一雙深沉、壓抑的眼眸,此刻卻閃爍著充滿侵略性的灼熱光芒,她不由自主的捂著胸房,覺得自己好像成了那鷙猛的眼光所鎖定的獵物了,心中沖擊著不知是驚還是喜的情緒。
「別怕,我不會咬你。」
盡避那聲音輕輕的,甚至夾帶著一抹自嘲,但音韻中似乎有種緊張,千慧在他眼里瞧見了,忽然間明白花朝心里其實不像外表那樣冷靜,他同她一樣為兩人的再度獨處而心慌意亂,這反倒使得她緊繃的心弦一松,噗哧笑出聲。
花朝跟著笑了起來,兩人之間那種繃得極緊、一觸即發的氣氛,都在笑聲里化解了。「不進來嗎?」
在他的催促聲中,千慧走進涼亭,深幽的花徑同時傳來腳步聲,數名宮女端著點心、茶水魚貫地走來,向兩人福了一禮,勤快地在亭內的石桌上布置好,連那名之前端水盆過來給兩人梳洗的宮女也在不久後趕來。
花朝耐心地接受宮女的服侍,過了片刻才冷淡地下令,「這里不需你們服侍了,下去吧。」
「是。」
眾宮女循著原路離開,留下兩人獨處。
千慧有些不安,但花朝這回倒鎮定了些,甚至取笑道︰「不久前還板著臉罵我的人,現在是一句不吭了?」
「你……好壞……」她羞得掩起臉不看他。
「我以為我只是呆頭鵝。」花朝自嘲道。
「你還說……」
嬌柔的聲音微帶哽咽,听得花朝不安了起來,連忙小心翼翼地問︰「慧妹,是我說錯什麼惹你生氣了嗎?」
「你……這個人最可惡了!」她吸了吸鼻子,幽怨的眼光自遮在臉上的袖子窺探出來,「說自己不像戴師兄會逗女孩子,卻把人家不好意思說出來的話全都逗出來!你……扮豬吃老虎,啊!」
發覺自己的話里有語病,千慧更惱了。
說他扮豬吃老虎,不等於承認自已像頭母老虎嗎?
幸好花朝沒有聯想到那里去,只是急著為自己辯解。
「慧妹,你冤枉我了。我是……」越是著急就越是難以將洶涌在心海上的千言萬語逐字表達,花朝急得滿頭大汗。「我沒有扮豬吃老虎,我……」
「你還說!」討厭啦,就算他喜歡扮豬,她可一點都不想當老虎呀。
以為她真的生氣了,花朝更是心焦。
「慧妹,你听我解釋……」
「除了不準說扮豬吃老虎外,其他的我都听。」
「好好,我不會說扮……」見她一個惱火的白眼擲來,花朝雖不知她為何不喜歡听到這句話,仍及時咽回喉頭。
但這一咽,也將好不容易整理出來的千言萬語給咽回去,讓千慧等了半天,仍沒等到他的下一句。
「你……怎麼又不說了?」
那微帶幽怨的嬌嗔猶如朵朵香氣沁人的鮮花灑向他心間,將這段日子來積累在心頭那些欲訴無從的相思苦味全都中和了。
花朝心里泛起陣陣甜意,忽然有種說不出來的了然與放心,所有曾有過想要逃避與躲藏的念頭全都拋向九霄雲外,因為他知道,只要他願意,趙千慧的芳心和情意都可以任他摘取,這意念給了他無比的勇氣。
「以前讀詩經的時候,我總是不懂『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的意境。直到元宵夜之後,我才明白喜歡上一個人就是這種心情。」他深情地注視著她道。
「啊!」千慧芳心迷醉,本來還怪他呆得不懂情為何物,沒想到他一開口便吐出令人心蕩神馳的甜言蜜語。
「一開始,還能把所有的心事壓抑到夢里進行,在夢中一遍遍的想著我們那夜相處的每個點滴,後來,你開始像一根魚骨頭讓我在白天里也不能忽略你的存在……」他再接再厲的傾吐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