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骨頭?」千慧不滿地咕噥。
花朝被她氣惱得鼓起的雙頰給逗笑,但很快他收斂住笑意,深沉的目光里似有把火燃燒。
「想著你時,心會痛,痛得讓人抓狂,偏偏又舍不得把你這根魚骨頭給拔除,原來牽系著一個人,想得心痛的感覺還是種無法戒除的癮呀。」
「那你也是我的魚骨頭!」她不甘示弱地反擊,說完便羞得雙顛嫣紅,這等於承認了她對他亦有相同的情意。
所以花朝笑了,這種輕盈愉悅的心情,是他十七年來頭一次有的。
「稍早我還沒到萱和宮這里前,我從母親所住的天籟宮走出來,漫無目標的閑逛,心里想著你。是忽然听見你的聲音,才循聲走過去。當我看到你跟戴玥有說有笑,我嫉妒得發狂,也絕望得心灰意冷……」
「朝陽公主也在那里,他們兄妹的談話,比我跟戴師兄說得還多,你怎麼可以這麼誤會!」她感到既心痛又困惑。
他目光一黯,語氣是自嘲的。
「或許是因為戴玥的女人緣向來極好,我先入為主的認為你一定也會被他吸引。」
「我並沒有……」她用力搖著頭,眼中忽然有抹恍然大悟。「你才會不想打聲招呼便走,因為你以為我喜歡戴師兄?」
「嗯。」花朝不好意思地承認,悶燒著萬縷情意的眸光微帶幽怨,慢吞吞地接著道︰「當時我悲痛得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療傷止痛,無法再繼續看你和戴*打情罵俏……」
「我們哪里有?你亂請!」她紅了眼,氣惱他竟然這樣誤會她。
「可是那一幕看在我眼里真的……好嘛,我知道是自己小心眼。可是戴*一向很會逗女孩子,而你顯然跟他處得……很好……」
「你……」她好氣又好笑。
「我不像戴玥那麼會說好听話逗人……」
「你這樣叫不會說好听話逗人?」
千慧支著頰狐疑地瞅視他,將花朝瞅得心情蕩漾,猛然憶起不久前從嘴里吐露出來的心事,俊臉漲得通紅,勉強清了清喉嚨為自己辯解。
「我只說實話。」
這回答無疑地取悅了她,美好的笑意無法隱忍地浮上千慧櫻紅的唇瓣,她偏著螓首,似嗔非嗔的斜睨了他一眼。
「在我們往涼亭這里來的一路上,你都還認為我喜歡戴師兄,才會問我如果不是戴師兄沒空,我是否願意讓你陪伴這類的話吧。」
「嗯。」他目光一黯。
「你真傻。」千慧看得心頭脹疼,「我承認對戴師兄有好感,但那純粹是師兄妹的情誼,對你才是……」
未說完的話語里,有著言語也難以說盡的情意,花朝心中一蕩,忍不住越過桌面,握向那羊脂白玉般的縴縴小手,觸手的溫潤令他沸騰的渴望更難自禁,緊了緊手中的掌握。
千慧小臉紅似榴火,女性的矜持告訴她應該抽回自己的手,但被花朝撩動的芳心卻被牽引出萬千的柔情,難以拒絕男性的溫柔。
她低著頭,等待激烈的心跳稍稍平撫,才能再度提起勇氣往下表白,「不管你是不是個擅於言詞、會逗女孩子開心的人,我都不在意。因為那不是我……喜歡你的原因。」
「慧妹……」花朝激動地喊著,全身都沉浸在狂喜中。
再沒有任何話會比千慧承認喜歡他更讓他歡喜,半個月來的單相思終於得到回應。
「你听我說完。」她阻止他想靠過來擁住她的舉動,目光溫柔但堅定地凝視過去。「我不要你心里有任何疙瘩,在往後的日子里誤會我跟戴師兄……」
「我也不想誤會,但戴玥是那麼優秀,而且這半個月來,朝陽公主帶你回定國公府兩次,我會擔心你被戴玥吸引也是很自然。」
花朝心里其實有說不出來的矛盾,一方面相信千慧對他情真意切,一方面又有種雄性生物對同樣優秀的雄性生物自然生出的敵意。戴玥對女性的吸引力他知道得太清楚,而他與千慧的情意才初初明朗,說自己絲毫不擔心,是自欺欺人。
「你這是杞人憂天,而且是憂錯方向。戴師兄再迷人也及不上葉師伯,何況他待我只有兄妹之情,我去的那兩次,他只匆匆跟我打聲招呼便離府辦事了,還不及今天相處的時間多呢!」
「你喜歡定國公?」花朝惴惴不安了起來,驚疑地瞅著她,讓千慧再次好氣又好笑。
「葉師伯是我的長輩,我對他只有崇敬仰慕。」
「可是你剛才說……」
「我的意思是,比起迷人的程度,葉師伯是我見過的男性中最好看、謙和有禮的。元宵那晚我見到皇上時,被他的美貌嚇一跳,沒想到葉師伯比他還好看。但這不表示我就會被葉師伯所吸引,還是你認為我是那種以貌取人,見到好看的男子便意亂情迷的花痴?」
花朝當然不敢承認有此想法,連忙陪笑臉,「慧妹,你別生氣。只怪我太在意你,才會這樣患得患失。」
「你其實不必如此。我自幼跟大姨在靜心庵潛修佛法……」
「咦?令尊不是趙右相嗎?怎會讓你住在庵堂里?」
原是擔任中部尚書一職的趙政道,兩天前突然被皇帝拔擢為右相,那日正好輪到花朝在金鑾殿上當值,宣旨時他便在場。
但不管是擔任右相還是戶部尚書,趙家世代書香,家境極為富裕,沒道理把女兒往尼姑庵里送。
「說來話長。家母生我時難產,雖然母女僥幸平安活了下來,但身體都很虛弱,我更差點養不活。術士推算,我在十歲前與父母緣分極淺,若是養在家里,必然夭折,最好將我送到別的地方養到十歲方回家團圓,不但能平安長大,還能封蔭父母。當時我病得厲害,家父和家母無計之下,只好听倍術士之言,將我送去自幼便出家的大姨所主持的靜心庵。不知是術士的推算正確,還是大姨傳我的內功心法有效,抑或是佛祖保佑,我漸漸好了起來。」
「原來如此。既然你一直住在靜心庵,如何會拜在太後門下?」這點是花朝早就想探究的。
「十歲那年,大姨送我返家途中遇到獨行大盜。那盜人見我大姨貌美,生出色心,大姨不是他的對手,就在危急關頭時,師父出手救了我們。師父見我骨質極佳,便收我為徒,將我帶在身邊。這次師父返京時,決定要我留在京城與家人團聚,順道就近保護皇上。」
「太後倒有先知卓見。若不是收你為徒,又命你留在京城,元宵那晚可沒人來救皇上。」
「或許是冥冥中有諸神護佑天子吧。」千慧感嘆道,看向花朝的眼眸卻有更深一層的意味,彷佛在說,也或許是兩人的緣分促成這一切,令花朝一陣熱血沸騰。「那晚我本來要隨父母到孝王府做客,可我一向愛靜,又不擅於與人應酬,便以身體不適推卻了。後來,因為墨兒想家,我便陪她偷溜出府,順道欣賞京城的元宵夜景,誰知會這麼湊巧的遇見你們遭人圍殺。」
「或許之前都是湊巧,可你以機智救了皇上,還將刺客引到勇王府後門嚇跑他們,就絕不是湊巧了。」
「幸好勇王府後門我去過一次……」
「你到過勇王府後門?」花朝顯得十分詫異。
「我大姊是勇王的兒媳。」千慧淡淡解釋。「家母曾帶我進王府探視家姊,幾天後我又跟二姊從後門進去。我的記性向來不差,在將皇上交給墨兒照料時,便決定要就近利用勇王府的聲威嚇跑這批刺客。」
「不愧是太後的弟子,不但有勇還有謀,令人佩服。」花朝由衷贊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