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成天對著那四張木頭臉,教人怎麼高興得起來?」鐵嬋娟繼續埋怨。「倒是天香你初來乍到,對天馬牧場有許多不了解處,可以差遣這幾名丫頭跑跑腿。」
「那怎麼行?她們是伺侯娘的人。天馬牧場里還有很多人可使喚,還是讓她們服侍娘吧。」
「哎喲,其他人比起她們可又差了一截。天香,你若不好意思,可把你身邊的姐妹花給娘使喚。」
「這……」天香面有難色,若是她不知道綠枝和銀袖曾奉某神秘人物的命令想要殺害夢依,或許還不會心生提防,加上離京時,夢依特別要她小心這事。可是能當面拂卻婆婆的意思,讓她下不了台嗎?
「娘的提議太周到了,可是宮冰和宮玎不是天香的侍女,她們是我堂兄武威親王怕我出關外,沒人可說體己話,特別找來跟我作伴的。她們的兄長全是四品侍衛,自幼也嬌生慣養,怕做不來伺侯人的事。娘若嫌悶,天香身邊還有幾名伶俐的侍女,可以幫娘解悶。」
「那就不用了。」鐵嬋娟眼中掠過一絲不悅,隨即又擺出笑臉。「我倒不知道這對姐妹花還是千金小姐哩。唉,比起來,我那四名丫頭就更不成材了。」
「娘太客氣了。」天香哪里听不出鐵嬋娟話里的嘲諷,心里有些不快。「白霜武功高強,戰雲在她掌下也要受傷;綠枝不但歌聲甜美,還擅長施毒;就連銀袖也是深藏不露;而紅衣秀美溫柔,深具大家氣質。娘身邊的四名侍女,個個不同凡響,可比宮冰、宮玎這兩只繡花枕頭強多了。」
「你……」鐵嬋娟沒料到天香會突然說出這番話,臉上有些掛不住,白霜等人更是驚慌地垂下頭。戰雲怕母親等會兒遷怒到紅衣身上,連忙插嘴。
「天香你太夸張了,娘會不好意思的。」他向妻子使了個眼色。
「怎麼會?」天香嘲弄地橫了他一眼。「娘胸懷大度,對這番稱贊只會覺得實至名歸。對不對呀,娘?」
鐵嬋娟收斂怒氣,冷冷地揚起唇角。「公主真會說話。是老身唐突,這四名蠢丫頭怎麼入得了公主的法眼?」
「娘太客氣了。」天香不慌不忙地回答。見識慣宮中的爭權奪勢,鐵嬋娟這番冷言冷語當然難不了她。「不是媳婦不領情,實在是承當不起。進門第二天,就搶了娘的侍女,要是讓人知道了,還以為我仗著公主的威勢,對公婆不敬哩。娘是個明理之人,當能體諒到天香的難處。」
鐵嬋娟蹙起眉頭,還待說什麼時,听見丈夫開口道︰「夜深了,雲兒還是陪公主去休息,明天是個好日子,安排你們夫妻到祖祠祭祀,可得早起。」
「是。」戰雲恭謹地道,挽著天香告退,回到他們的居處。
「戰雲,有樁事挺奇怪,你覺不覺得紅衣的眉目間,跟我有幾分相像?」等到眾人都退下後,天香坐在丈夫腿間,由著那雙大手解開她內衣,邊納悶道。
「不是像你,是像賀心憐。」戰雲褪開她的衣衫,吮咬著她雪女敕的臂膀。
「是嗎?」天香有些茫然。「為什麼她會像賀心憐?還有,我覺得你看她的眼光有些特別。」
「如何特別?」他月兌下那件黃底繡花褻衣,揉搓著粉女敕的。天香只覺得全身酥軟,不由得嚶嚀出聲。
「嗯,怎樣?」他繼續逗弄著她,害得她嬌喘連連。天香忙捉住他使壞的手,壓在胸口。
「你這樣人家哪有力氣說。」她嬌羞地嘟起唇。「我只是覺得你看紅衣的眼神,特別親切而已。」
「吃醋了?」他逗她。
「胡說八道,人家才不是醋桶哩!」天香趕緊否認,「只是覺得奇怪嘛。」
「一點都不奇怪,因為紅衣是我異母妹妹。」
「什麼?」天香目瞪口呆,看進戰雲顯得憂傷的眼里。「既然她是你妹妹,為什麼……」
「說來話長。」戰雲嘆氣道。「紅衣的母親是名歌妓,由于眉目酷似心憐,爹因而迷戀上她,為她贖身,把她養在外面。娘不曉得是怎麼知道的,趁著爹到河套一帶做生意時,為難了紅衣的母親,在她死後便把兩歲的紅衣抱了回來。」
盡避戰雲說得輕描淡寫,天香卻不寒而栗。婆婆做的應該不只是為難兩字可以簡單交代的吧?
「爹難道不曉得紅衣是……」
「我不知道。」戰雲搖搖頭。「這事是爺爺臨終前告訴我的,他要我照顧紅衣。爹一直對娘很冷淡,專心于牧場的事,對家里的丫頭當然不會特別注意。不過,隨著紅衣年紀漸長,我看爹是有些懷疑了。」
「可憐的紅衣。」天香心里戚然,盡避庶出,紅衣還是千金小姐啊。
「我剛知道這事時,對紅衣格外親切,後來發現每次只要我對她好,紅衣便會莫名其妙地挨娘打,我學乖了,盡量不在人前對她好。」
「天啊!怎麼會……」天香的鼻頭酸澀了起來。「她怎麼會這麼可怕?如果我料得沒錯,當初你堅不吐露綠枝和銀袖的來歷,是為了你娘吧。」
「你真聰明。」戰雲輕嘆一聲,吻住她柔軟的櫻唇,眼神充滿苦澀。「爹對賀心憐的痴情,逼著娘走向偏激。當初爹要我娶夢依時,娘堅決反對,只是我沒想到她會命人前去殺夢依。」
「當初你誤認我為夢依,將我擄走,是婆婆的命令?」天香是個聰明人,立刻聯想到。
「嗯。」到了這地步,戰雲不承認也不行。「娘逼我要折磨夢依,否則她不惜毀了戰、賀兩家的交情。」
「還好夢依沒嫁你,否則就太可憐了。」
戰雲听出她話里的傷感,溫柔地道︰「命運的安排令人匪夷所思,如果我沒遇上你,如果夢依沒嫁給朱麒,反而嫁給我,這場婚姻鐵定是場悲劇。但老天爺卻安排了我倆相遇,把我們的命運牽扯在一塊。」
「那我們的結局是喜劇還是悲劇?」
「當然是喜劇。」戰雲斬釘截鐵的保證。「盡避娘因你酷賀心憐而感到怨恨,但你是公主的身份,讓她有所顧忌,不敢堂而皇之地為難你。我只希望她有足夠的理智,不會卑鄙到玩弄陰險手段。」
「戰雲,你說得我膽戰心驚。」听他這麼一說,天香不由得懷疑婆婆今夜說要跟她交換侍女,是別有詭計。
「我不是故意要嚇你,只希望你小心點。」
「可她是你娘,我能怎麼辦?」天香煩躁起來。
問題就在這里吧?戰雲苦笑,連他都不曉得該拿母親怎麼辦。她做得再過分,還是他娘啊。要他狠下心對付她,他做不到。
「天香,仍然忍耐些。要是娘做得太過分,我們就回京。」戰雲痛苦地決定。
「可是你只有在這里才會快樂啊。」天香憐惜地吻著他緊抿的嘴角。
「傻瓜。」戰雲露出笑容安慰她。「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不管待在哪里,我都會快樂。」
是嗎?被鎖住金籠里的珍禽,從柵欄窺向天空時,不會向往飛在藍天的自在嗎?盡避他這個安平侯,會做得安平如意,可是那份對大草原的渴望,會時時刻刻召喚他、折磨他,讓他無法真正快樂起來。
如果,她沒見識到戰雲馳騁在草原上的快樂,或許她會自私地要求他這麼做;可是她見識到了這份快樂,也下定決心要在草原這塊能讓他快樂的土地上,和他白頭到老,她怎以忍心這麼不公平地對待戰雲?
「別擔心,我會應付娘的。」她朝他露出堅定的笑容,為了捍衛戰雲的幸福,她會堅持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