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周奉言壓根不信,直朝她的寢房而去,遠遠的就听見陣陣的嘔吐聲,听得他心驚膽跳,一進門就見于丫兒正吐得上氣不接下氣。「丫兒,你這是怎麼了?找大夫診治了沒?」
舞葉和雙葉嚇得趕忙捧著嘔吐物逃出房間,交由于丫兒善後。
「我……」于丫兒拿手巾抹去唇角沫漬。「爺這時分怎麼回府了?」
此時他的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你……」
「我最近吃太多,胖了!」她拉過被子蓋住肚子。
周奉言二話不說地抽開被子,顫著手掀開她寬松的襦衫,就見她的肚子高隆著。
「你、你怎麼可以瞞著我?!」
這肚子該有六、七個月了吧!難怪她不願與他同床,因為他一定會識破。
「我……想給爺驚喜。」她嘿嘿干笑著。
周奉言臉色鐵青地瞪著她,沉聲道︰「拾藏,把大夫找來。」
門外的拾藏猶豫了下。「爺找大夫是——」
「我不要這個孩子|」周奉言說得斬釘截鐵,嚇得于丫兒臉色翻白。
「爺,這孩子已經有七個月了,打不掉的。」
「你就是故意瞞著我,瞞到打不掉?你知不知道我的擔憂?你知不知道我僅剩的年壽是要與你共度的,你卻有了這個孩子,要是有個萬一……」究竟要他如何承受?還是要他再次入魔直到年壽盡了,開始無止盡的剝魂折磨?
「我就是要證明咱們可以像尋常夫妻一樣!」于丫兒緊抓住他。「爺,咱們可以行房了,那就一定可以有咱們的孩子。」
「孩子出生後還有沒有你?」
「當然有。」
「誰跟我保證,誰能跟我保證?」
「咱們就賭一次嘛!」
「我不賭!我輸了很多次我輸不起!」
「爺……輸不起也得賭,因為這個孩子……就要出世了。」她說著,狠狠地皺起眉。
「丫兒?丫兒!拾藏,找穩婆和大夫,快!」
霎時,周府亂了起來。
穩婆和大夫都找足了,大夫一診脈,便道于丫兒動了胎氣,要生產了,于是穩婆進了產房,過了兩個時辰卻還不聞嬰孩啼哭,周奉言又懼又怒地無視眾人阻止,硬是踏進了產房。
「爺,你不能進來!」雙葉一見到他,臉色都綠了。
「現在到底是怎樣?」他怒咆著,雙眼直盯著床上面無血色的于丫兒。
「穩婆說孩子還不足月,不易產,得多耗點時間。」舞葉捧著一盆血走過他身邊。
周奉言盯著那盆血,直覺得他所踩的地面像是龜裂了般,整個人不住地下墜。
「爺……」
听聞于丫兒虛弱的叫喚,他連忙走到床邊,緊握住她冰冷的手。「丫兒、丫兒,你絕對不能有事……穩婆,給我听著,孩子可以不要,給我保住大人!」
「爺……我會證明,我們可以像尋常夫妻一樣,我要讓你……再也不用懼怕,再也不要恐慌……」她痛得不住掉淚,隨著陣陣陣痛,听著穩婆的指示使力,拚了命也要將孩子生下。
周奉言怔怔地看著她。「你為什麼這麼傻,我寧可一輩子惶惶不安,也不要你賭!」不安是他永遠的心病,因為他失去太多次,早在他的心上刻下了傷痕,要他怎能不懼不怕。
「我……啊!」她尖叫著,突地喘了口氣。
周奉言見狀,心就像是被她提在手上掐著,然後听見穩婆喊著——
「生了生了,是位小鮑子!」穩婆才剛說完,便響起了小貓似的啼哭聲。
穩婆快手快腳地替嬰孩洗了身子,交由雙葉和舞葉打理後續,回頭處理于丫兒的身下。
舞葉將嬰孩裹了一層層的棉襖,抱到周奉言面前。「爺,咱們有小少爺了。」她說著,淚水跟著滑落。
周奉言直睇著那孩子不動,直到于丫兒催促,他才接過手。
嬰孩極小,渾身紅通通的,小臉皺得像猴子般,他睇了半晌,才抱給于丫兒瞧。
「丫兒,你要不要緊?」
「我沒事……噢,他怎麼這麼小?」
「不足月的孩子當然小。」他還沒有身為父親的自覺,對這個孩子他只感到陌生和莫名的厭惡,突然間,他明白父親為何不愛他了,因為他的出生奪走了他最愛的女人。
如果丫兒出事,他會殺了這個孩子。
余光瞥見于丫兒閉緊了雙眼,他心頭一緊,急喚著,「丫兒!」
于丫兒勉強地張開眼。「爺,生孩子比行房累上百倍,可不可以先讓我睡一下?」
不要跟行房後一樣,老是不讓她睡,她真的很累。
「不準睡太久。」他沉聲命令著。
「你最好趁我睡醒前替兒子取好名字。」說完,她沉沉睡去。
名字?他想也沒想過自己會當爹,這孩子他到底要如何面對?
一個月後,周家舉辦了簡單的彌月宴,只找了周家家奴一道慶祝,將一道道的佳肴直接搬進周奉言的房里。
正當大伙吃吃喝喝時,外頭小廝連滾帶爬地跑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爺,皇上駕到!」
周奉言微揚濃眉,心想他不過告假一個月,皇上就找上門來,正忖著要怎麼打發人走,已經听見宮人高喊,「皇上駕到!」
「丫兒,你在房里就好,我去接駕。」話落,便帶著一票人到房門外接駕。
「周奉言。」高鈺走來,臉色不善地道。
「見過皇上。」他屈身作揖。
「兒子滿月了,你可以銷假了吧?」
「臣妻身子尚有……皇上,臣妻寢房皇上不宜踏進,畢竟臣妻剛生產,怕有晦氣。」見他直往房里走,周奉言硬是擋在他面前。
斑鈺勾唇笑得極邪。「朕在意那些嗎?」哼了聲,硬是將他推開,才踏進房里,就見于丫兒手里抱了個娃,看她要起身,他擺了擺手。「你才剛生產就別起身了,要是磕著踫著,就怕周奉言全都要算在朕的頭上。」
「多謝皇上。」于丫兒垂著臉謝皇恩,抬眼就見周奉言冷著臉跟著入內。
「皇上見也見過了,還是早點回宮吧。」
「你這是在命令朕嗎?」
「臣不敢。」
「要不是還挺喜歡你這張臉,朕會由得你放肆?」高鈺哼了聲。
于丫兒哄著兒子入睡,不禁想,她家爺好搶手,可是為何看上他的都是男人?瞧高鈺要離開,掛在床楣的畫軸卻無緣無故掉落。
斑鈺回頭,目光盯著掉落在地已攤開的人像畫,眉頭不禁微皺。
周奉言想撿畫軸,卻讓他快一步拾起觀看,撇著嘴。「這什麼,把人的魂魄精髓都畫進去了,你怎麼還敢留著,燒了吧。」話落,他真的就著燭火燒起畫軸。
于丫兒暗叫不妙,心想他要是發覺畫軸燒不掉的話……
「咦?」瞧見畫軸被引燃,她不禁驚疑出聲。
周奉言更是錯愕地看著畫軸從角落慢慢變得焦黑,燒到一半時,高鈺將其拋到地上,不一會火焰將整張畫軸吞噬,燒得連灰燼都不留。
「哎呀,朕忘了問能不能燒,是說都已經燒了,那就算了。」高鈺沒啥誠意地說著,從懷里取出一只玉匣。「對了,這是從大燕那兒搜刮出的玩意兒,朕一見就喜歡,就當是給周小娃的彌月禮。」
于丫兒呆了半晌才接過手,連連謝恩。
待周奉言允諾三日後銷假進宮才送走了高鈺後,進了房,一臉難以置信地坐在于丫兒身旁,雙眼還盯著畫軸燒盡之處。
「居然燒掉了……」他還是覺得不真實。「難道是因為他天生帝命嗎?」
「可是奉行說,那張畫軸是千年前一個男人留下的,唯有那個男人才能燒毀屬于他的東西……」于丫兒吶吶地道。
換句話說,那個男人就是高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