謬戀 第16頁

梁翃大驚,看著祭前禈伸手扶多聞上車。

「羅憫,走了!」祭前禈命令道。

羅憫跳上車。車子開了出去。

「喂!我的標本還沒找到!你要負責!」梁翃追著車跑,看著車影越來越小。「祭前禈──你這個混蛋!」最後,她頹坐在地上,抓著石頭往前丟。

「梁小姐──」祭始禧出現在梁翃背後。

梁翃轉過頭,一臉憤恨,手還握著石子。

「妳的珍貴標本在這兒。」祭始禧將手里的方盒兜向她眼前。「以後請妳不要再亂放,否則,祭家只能用寶石賠償妳的『寶石』。」說完,他把標本放到她手上,回身往營帳方向走。

「誰要你們的寶石!」梁翃吼了一句。

「對了,」祭始禧停住腳步,說︰「我們的開采工作很忙,沒空招呼梁小姐,我會派車送梁小姐……」

「我自己會走!」梁翃打斷祭始禧,站起身,回營地收拾行李,不到中午,就離開了祭家礦場。

第七章

祭前禈七年沒回海島。原本應該無上高原主宅問候長輩,可這一趟歸途,夠多聞累的了,祭前禈送多聞回龍鱗湖區的多家,當晚就在多家住下。

棒天清晨,老虎窗外的蒔蘿香味和鳥鳴,喚醒了祭前禈。他睜開眼眸,多聞還睡得很沈,白皙的臉龐靠著他胸膛。他將她移到枕頭上,輕手輕腳掀被下床,套上襯衫和長褲,走到窗邊,推開木質窗板。長方形木盆橫在窗台,長滿蒔蘿,鳥兒低飛盤旋。他下意識將手往旁邊一探,果然模到浮雕小瓷罐。往下俯望吊腳樓陽台,啤酒桶的蕾絲花在陽光照射下,更為雪白閃耀。七年來,這幢房子似乎有人在看顧,努力把它維持成他記憶中的美好模樣。那蒔蘿當年只是小小一盆,如今長得一片欣欣向榮。他試著倒出瓷罐里的米粒,假使時間真過了七年有余,世事萬變,他們那一段青澀的謬戀像未熟的果子落水逝去,無以挽回……那,這就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他手中確確實實有著米粒,從七年前的瓷罐里倒出來的。他勾弧唇角,將米粒撒出去,听著悅耳的鳥嗚──

這難道不是愛情。

這光景像是回到七年前,偏偏又有那麼點不同,多聞听到的鳥鳴比以往更清脆喜悅,恍惚地張開眼,看到祭前禈坐在窗台上。多聞下床,縴白的果足在地毯上移動,接近他。他知道她靠近,伸手抓住她的皓腕。

「我以為鳥兒不在了。」她開口,輕軟的嗓音虛幻縹緲。

祭前禈拿著小瓷罐,說︰「都在。一只也沒少──」

多聞眸光閃了閃,身子突然退開,柔荑月兌離他的大掌。祭前禈轉頭,網了陽光的薄紗窗簾在晨風中拂動,她就站在紗簾後,不知是不是紗簾的關系,讓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唇卻出奇的紅艷。

「怎麼了?」祭前禈從窗台下來,將小瓷罐放回桌上,收束紗簾,朝多聞伸出手。

多聞倏地轉身跑開。

「多聞!」祭前禈追往浴室。

多聞伏在鏡台洗滌槽,連續干嘔。

「多……聞?」她的樣子好脆弱,祭前禈幾乎不敢接近她,真怕眼前的人兒一踫就消失,但那嘔吐聲太擰他的心,他還是抓了毛巾,靠近她身邊,小心翼翼地擦拭她沁出冷汗的臉蛋。「妳是怎麼了?」

她搖搖頭,淡淡地說︰「胃不舒服……」嬌軀虛軟地往下滑。

祭前禈抱住她。

「前禈……」她喘著氣,伸手模他焦慮的臉。「我不要緊。」

「我知道。」祭前禈僵硬地答道,根本言不由衷。「我現在就送妳到蘇林那兒。」完全沒有猶豫,他抱著她,直接下樓。

蘇林不在。幫多聞看診的是蘇林的徒弟──女醫師宇妥。診療已經在半小時前結束了,宇妥要多聞在這兒調養幾天。祭前禈坐在診療室外的長沙發,心里確信了一件事──他今年二十三,即將滿二十四,他會是家族同輩手足中,最早娶妻的一個。多聞體內正孕育著一個新生命,她是他孩子的母親,馬上就要成為他的妻。他很忐忑同時又很篤定,他必須回主宅告訴長輩,他要娶妻、要立名,也許他現在就該把多聞帶回主宅,他沒必要在這種時刻把她一個人留在這兒。

祭前禈站起身。診療室的門被打開,宇妥走出來。

「前禈少爺,你要看多聞嗯?」宇妥翻著手上的資料夾,邊攏著頭發,說︰「我派人把她送到休息室了……」

「我現在就要帶她回主宅。」祭前禈一開口,就是堅決的語調。

宇妥合上資料夾,抬頭看著祭前禈,慢慢瞇細美眸。「多聞到主宅就能好好休息嗎?」主宅人多、規矩多,祭氏大家長「非禮不可入」,一知道這兩個年輕人未婚先孕,肯定不會讓他們輕松。「前禈少爺,你知道還沒『立名』,不能有孩子的規矩嗎?」

祭前禈愣了一下。

宇妥挑唇,又道︰「老太爺特別講究規矩,于禮不合的事,是不被允許的。」

祭前禈神情漸漸轉冷,旋身離開診療室外的長廊。

宇妥盯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廊彎,銀鈴般的笑聲低低傳開。

宇妥一定不知道他從沒照三餐,向任何長輩問安,甚至極少坐在餐桌上,陪長輩吃一頓飯,一出門野營,幾個月不回主宅,連祭祖都曾忘了,更遑論沒出席曾祖父的大壽宴會──于禮不台的事,他做過太多。

祭前禈走過蘇林屋宇主建築的中庭花園,拾級上回廊,進入另一幢環境清幽的樓房。一樓門廳有人告知他,多聞的房稱。他直接往內走,找到那間叫「muse」的休息室,轉動門把,開門,走進去。

房里的空氣有股烤面包香味,古典圓桌中央的花瓶插著新剪的櫻花枝,多聞背墊著枕頭,坐在床上,臉朝窗外望著。

祭前禈走到床邊,撫模她的長發。「吃過早餐了?」他看一下茶幾上的空盤空杯。

「嗯。」多聞頷首,回眸凝視他。「宇妥姊姊要我在這兒住一陣子──」

「我知道。」祭前禈垂眸,握著她的手。「等會兒,我先回妳家,幫妳收拾換洗衣物,再回一趟主宅──」

多聞明白地點點頭,說︰「我會等你。」

祭前禈胸腔一熱,俯下臉吻她,大掌覆在她月復部。「有沒有什麼東西,要我特別帶過來的?」他抵著她額,低柔地間。

多聞盯著他的眼,對他說︰「前禈,上次我說等回海島,就把項鏈鑰匙圈還你……那條項鏈其實一直在我的行李背包里,你把它拿走吧──」他要回主宅,總要用到鑰匙的。

「好。」祭前禈應聲,目光深情地望進她眼底。「我把它拿來,戴在妳頸子上。」那條項鏈是屬于她……

多聞眸光像水一樣流動,手貼著他的頰。他又吻吻她,才離開。

飛走的鳥兒為什麼還會回來?多聞始終不明白,經過那麼多年,她房間老虎窗外的鳥群怎麼還在。她到德國念書時,祭家是有派人定期整理她家的木屋,但他們沒理由撒米粒喂那鳥群。

當年,祭前禈離開後,連她自己都無心留意那群鳥兒。鳥群幾乎散去,不再聚集于她家的屋頂,一段時間,她完全沒听見清晨鳥鳴,蒔蘿也干枯不香了,陰霾布滿她家上空,她覺得自己看不到、听不到、聞不到,直到她離開海島的那日,她都沒再打開房里的老虎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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