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薄薄的覆在關彤稍施脂粉的俏臉上,她在烈陽下疾走。
她已經遲到半個鐘頭了,因昨夜的無眠而晏起,偏偏她的車又借給秘書琳琳度周末,今天則直接開去公司,而剛剛搭坐的計程車冷氣又剛好壞了,看著毫無進展的車陣,心想反正只剩一條街的距離,於是舍車步行,這會才累得香汗潸潸。
終於,一踏入江氏企業辦公大樓享受清涼的冷氣,她不禁大吁了一口氣。
一到自己辦公的樓層,她坐上位子隨即按下內線傳喚秘書。她得趕快工作,接下來這個禮拜將會是最忙的一個星期。
想到今天就要到工地一趟,她整理卷宗的手一緩。天哪!這無疑是一項酷刑。
敲門聲響起,她應聲,手上的工作依舊沒停。
「關副理,你早。」
「咦?!小美,琳琳呢?」
「她今早進公司時,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
一股不安升起,關彤發現自己的眼皮跳個不停,「怎麼了?」
「她在公司停車場被一群不良少年砍傷,目前送往醫院急救。」小美提起此事仍心有余悸。
最初的震驚過去了,關彤有些難以相信,雖覺得有些不對勁,卻找不出蹊蹺之處,她交代小美替自己訂束花送到醫院後,提醒自己要找個時間去探望琳琳,畢竟琳琳一直是個善盡職守且聰慧的秘書。
「小美,琳琳她今天的工作就靠你多擔待了,我今天的行程你都清楚嗎?」她恢復鎮定,準備繼續工作。
小美一時沒有回答,直到她抬頭看她,她才有些支吾的說︰「總裁說,關副理的這件案子暫時轉交給張經理負責,他說若有問題請你去找他。」
錯愕了兩秒,關彤以為自己听錯了。「他是這麼說的嗎?」
「是的。」小美點頭。
她失神的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她根本不知道小美是何時出去的,只感到腦子一片空白,像塞了棉花般無法思考。
必彤望著窗外的雲層像步行的老公公般緩慢的移動著,她試著挖掘內心深處的情緒波動。
她該生氣的不是嗎?可是她卻發現好不容易凝聚的憤怒,卻輕易的被某種不知名的東西打散了。
她無法感到憤怒,充塞心田的是尖銳而無力的失敗感,她覺得自己被打垮了。
往常的她告訴自己︰關彤你不能認輸,去找他理論,他怎麼可以如此對你?
但另一個聲音卻告訴她︰憑什麼去找他理論?你以為自己是誰?情人嗎?人家早就厭煩你了,你還不識趣;部屬嗎?那你更沒資格,人家是老板,高興怎麼做就怎麼做,你憑啥有意見。
兩股力量在心中交戰著,而自卑像萌了芽的小草,在她心中蔓延。
她早知道總有這麼一天,他會離她遠去,因為她從不認為自己能讓他駐足。
但曾經她以為自己是有希望的,他的深情、他的溫柔,讓她以為自己的好運也許到來了。
可是這個夢早破裂了,在上個禮拜五招標會議之後,如今只是碎得更徹底罷了。
她該怎麼辦呢?
窗外的喧囂隔著厚重的玻璃傳來,像來自地獄的喧擾,伴著心中的刺痛不斷的泛流出來。
男子將長長的電線拉起,熟練的接上電視螢幕,輕松的坐在桌前,拿起遙控器檢視自己的成果。
隨著頻道的變換,螢幕上顯示出各個不同的景象,雖是黑白畫面卻很清晰,明顯看得出是透過監視錄影機所拍攝的,和一般大樓管理室中的內容沒兩樣。
樓梯、走廊、門口,畫面一一略過,最後閃入的畫面,勾起男子的注意力。
這是一個寬敞而明亮的辦公室,簡潔俐落的擺飾裝潢中不失氣派,辦公室的主人此時正坐在那大得嚇人的辦公桌後,剛毅的五官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微摺的雙眉泄漏出一絲情緒。
此時,一位身著靚裝的嬌小女子走入辦公室中,監視的男子匆忙的將耳機帶上,啟動竊听裝置。
「你把我的案子轉給小張了。」
透過機器傳出,關彤的聲音仍舊甜美可人,但此時她的口氣卻隱含著暴風雨前的寧靜。
「看來你知道了。」江毅的嘴角勾引一抹笑,若非听到聲音,那溫柔的表情真會讓人錯以為他正和人談情說愛。
「我想知道為什麼?」她依舊維持著平靜的語氣。「我做得不夠好?還是……因為你想踢開我?」
「隨你怎麼猜,總之這案子你不用管了。」
江毅含笑的眼中透著無情與不在乎,令人心碎的淡漠。
「我想你更希望我放長假吧!
「如果你想,我無所謂。」
「真慷慨,啊!我忘了,我們江總裁大人對伴一向大方不是嗎?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客氣呢!」
她眼中有著決然,「放心,我懂得進退,不讓你為難。」
抬頭看一眼江毅冷峻的臉,沒有心疼,沒有慰留,一咬牙,她轉身離去。
從攝影機的角度,關彤的眼淚如斷線的珍珠滑落臉龐,她的悲傷與心痛,一覽無遺的收進監視器中。
男子緩緩拿下耳機,嘴邊的冷笑有著邪惡的因子。
他拿起電話,通知對方行動,眼光仍盯著螢光幕中那英挺而冷峻的側瞼。
江毅若無其事的繼續之前被打斷的公事,剛剛發生的插曲似是不曾發生般,無波無紋的消失。
良久,他才起身收拾東西離開,沒人知道他是多麼痛苦。
台風來了。關彤望向壓低的雲層,感受風面強勁襲來。
這還真是符合她此刻的心境啊!
但她相信自己會再站起來,重新過活,可是不是現在,在痛楚仍那麼深刻而清楚的現在。
「叮咚!」清脆的門鈴聲打斷她的思緒,她心想大概是小語又忘了帶鑰匙。
她趕緊跑去開門,免得沒耐心的小語把門鈴當電玩按著玩。
但門一開,哪有半個人影?關彤狐疑的四下瞧瞧,才發現門口地上有一封未署名的信,一股不安催促她打開信封——
速至育幼院土地一趟,江毅有危險。
褚天華
望著簡短卻駭人的字條,一股寒冷自她背脊竄上,讓原就蒼白的臉色更慘白。
怎麼會?!這是怎麼一回事?一下子關彤的心亂了,江毅有危險的訊息像火烙似的印在她腦中,令她難以置信,卻也亂了方寸。
強迫自己冷靜,再細看一次信的內容,懷疑慢慢爬上她心頭。
這不是褚天華寫的。
若是他,他不會只留下紙條而不見蹤影。
盯著手上的字條,另一股寒意狂烈的席卷全身。
雖明知有問題,但她仍火速的沖進房間換衣服,不到五分鐘,她即匆忙的奪門而出。
讓她有另一股駭意的是,她認得這字跡——是馮景弘的。
一陣刺耳的煞車聲劃破黑暗而寂靜的曠地,關彤驚惶的下車,任憑狂風肆虐,她依舊努力尋找江毅的身影。
台風已經登陸了,由剛剛收音機的廣播,她知道這個台風比氣象台預計的更強,而且更迅速,目前已發布海上的台風警報,再過不久大雨即將來襲。
若不及時找到江毅而趕快離開,恐怕……她禁止自己再想下去,只是更賣力的尋找黑暗中他的身影。
只是如此空曠、寂黑的工地,她上哪去找?再加上隨暴風襲面而來的飛砂走石,使得尋找更加困難。
「江毅!」
必彤不放棄的放聲大喊,無奈聲音被強風吹得破碎而難辨,令人更覺得無力而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