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蘇,你怎麼……」眼看這僵局有一觸即發之勢,瀚阿趕緊出面打圓場。
然顏雲飛卻在此時極不協調地大笑出聲,惹得瀚阿和蘭桂面面相覷,如墜五里霧之中——
他不是應該生氣嗎?
「哈哈哈,蝶蘇,我欣賞你。」坦率道出自己對柳蝶蘇的另眼相看,顏雲飛有著出乎眾人意料的反應。
「誰希罕你的欣賞!」被他望得有些發窘,柳蝶蘇重重踢翻一張座椅,很是挑釁地步出大門,留下瀚阿與蘭桂尷尬的愣在原地,一時半刻都開不了口。
「顏公子,阿蘇就這性子,她沒有惡意的,請您海涵了。」
「是呀,顏兄,其實蝶蘇的心地很善良,唐突了你,可能……可能是她不太習慣與陌生人接觸吧!」這種說法怕不笑掉人家的大牙?柳蝶蘇好像不是這種人耶!瀚阿自己說的都好心虛。
「無礙,」凝視著她遠去的背影,顏雲飛興致昂然地問︰「這酒,真是她親自釀制而成?」
不必飲上一口,他光由杯中剩餘的酒色、氣味,就能判別出這壺酒的優劣。
「醇碧」由綠豆釀制而成,味貴醞厚而碧,柳蝶蘇並非漢人,卻把醇碧這種宋代的酒釀得毫無缺點可挑剔,誠屬難得。
「當然!蝶蘇對酒極有研究,不論找得出、找不出名號的好酒,她都通曉。」說到柳蝶蘇的這項特殊技藝,瀚阿可就深深為她感到驕傲了。「顏兄不是對酒也很有興趣嗎?等到你安頓好之後,我再請蝶蘇釀壇上等美酒,算是替你接風洗塵。」
說得容易,但是看柳蝶蘇對顏雲飛莫名的厭惡,可就很難保證這個忙她肯幫羅!瀚阿也不敢期望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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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
「嗯。」突然出現庭中的青衣男子十分壯碩,但瞧他自屋檐上飛身而落的輕巧,便知此人必是練家子。「他們沒越山,應該往南走了。」
「總會踫上的,雷,那些人沒能達成心願,怎會罷手?」月明的三更天,大理的微風挾帶著濃濃花香襲人。這麼美好的時刻,他想,他會比較喜歡討論些別的話題,而非關爭斗、殺戮。
偏偏雷似乎不這麼覺得。
「殺了這一批人,還是會有下一批人前來,我不以為你會想要那麼做。」
如果顏雲飛真的是江湖人士所謂嗜殺成性的邪魔,整個中土不可能到了今天還保持完整。
眾人總認為他有辦法毀滅一切,所以害怕他、畏懼他,必須除之而後快。然而,顏雲飛真有如此可怕?
不,他沒有。
雷奉師命守護著他成長,眼見他因特殊的身分、不凡的特質而遭人追殺、暗算,一路走來連個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沒有,心中不免大嘆人心的丑陋。
那些人逼迫顏雲飛至此,說穿了,還不是為了要得到某些利益!
「我是不想那麼做,但是,我遲早會出手的。」
謠傳,他是由大雪山上的靈氣匯聚而成的形體,是以飲用他的血液,尋常人便能功力大增,甚至起死回生—那些江湖人士圖的是這個,他豈會不知!?
但是,事實並非如此。關於他身上的秘密,連他自己都還無法解答,旁人種種臆測,只不過是空穴來風罷了。
「現在呢?我們要再朝西走,還是留在此處?」
「留下吧!」顏雲飛微擰眉心,並不想瞞住雷。「今天,我的病又犯了,而且我有預感,這一次可能會持續更久。」
「你不該與人群接觸。」大步跨上前,雷迅速點了他幾個穴道,感覺到他的血流又出現不尋常的脈動。
顏雲飛自小就得到一種怪病︰體內血液不定時會發生奇怪的竄流,彷如全身筋骨錯位、五髒遭焚。後來,他們的師父把他們再帶回大雪山後,這種情況減緩了不少,可是,究其原因,卻沒有人弄得清楚。
不過他們師父曾經發現,常常顏雲飛發病,若不是他的情緒起了波動,便是他沾惹了過多「人氣」。
換言之,顏雲飛的特殊體質,使他不能與別人生活在一起。而雷之所以被師父挑選來照顧顏雲飛,正是因著他沉靜的性子,對顏雲飛較不具傷害。
「雷,我倦了。」任雷替他運功輸氣,顏雲飛闔上眼,緊皺的眉心卻始終未松開。
上的疼痛,他老早就已麻痹。會感到倦,因為他也只是個普通人,也渴望過正常的生活,而不是孤孤單單一個人。
「那就在這兒待上一陣子,無妨。」他的意思,雷沒有體會錯誤,顏雲飛必定是喜歡這里的,不然,他不會想要再次嘗試著走入人群。
除非情況危及顏雲飛的性命,否則他的決定,雷從不干涉。
「你也下去休息吧!」遣退雷,顏雲飛在身心俱疲的壓力下,片刻後就沉沉入睡了。
第二章
初時,柳德甫一到大理城,即刻命專人勘察風水,然後經過一番審慎考量,才選定大理城西北不遠處的一座陵地,打造出完全仿自京師豪宅的嶄新柳府。
柳府地理位置極佳——唐代所建造的‘崇聖寺’緊鄰在旁,蒼山橫列如屏,有雲、雪、峰、溪四大奇景;更有煙波浩渺、水清似鏡的洱海,包攬三島、四洲、五湖、九曲之勝。
柳家香火傳至柳佃後,他為求欣賞到絕佳的美景,於是又把原來的宅第四方擴建,構築成東、西、南三面看似連合,實則獨立的院落。
其中朝南的是主樓,正廳、主廂房都在這兒,西院則是女眷的寢居;而環境最為清幽的東院,則是柳蝶蘇一人的天地。
雖然柳佃終日在觥籌交錯、鶯聲燕語中度日,可他就柳蝶蘇這麼一個女兒,所以即使交談甚少,在物質方面,他卻也是極盡可能的寵溺著她。
好巧不巧,當日經由蘭桂的推薦,顏雲飛利用一整個下午走遍柳宅附近,一眼所選中的住所便是東院,並且在隔日就搬了進去。
這更是氣煞了柳蝶蘇!
是以當瀚阿清早過門邀請她和蘭桂,一同前往不再是柳家的東院作客,她寧死不肯。
他拗不過她,只好作罷。
「哦?蝶蘇染上風寒了?」
「是的,她有點兒發燒,不好前來,顏兄請別見怪。」瀚阿分明在撒謊,但這又有什麼辦法呢?誰教柳蝶蘇莫名其妙發了好大一頓脾氣,還差點把他趕了出門。
真是弄不懂她!
人家遠道而來,與她既無宿怨,又無新仇,她干嘛表現得這麼不友善呀?
「或許我們待會兒可以去探望她。」明知瀚阿說的不是實話,顏雲飛還故意提議道。
「啊?這可能不太方便……」一來,是柳蝶蘇根本沒生病;二來,柳蝶蘇最不喜歡別人登門拜訪,他可沒有那個狗膽帶著顏雲飛和蘭桂上門去。
他又不是不想活了!
「那就改天吧!」
「既然阿蘇沒來,瀚阿、顏公子,蘭桂就先告辭了。」男人有男人們的話題,她一個姑娘家夾在中間也怪無趣的。
「顏某都還沒有機會答謝蘭姑娘,你真的不坐坐再走嗎?」
「不了,改天吧,你們慢聊。」禮貌地微微一笑,蘭桂踩著細致的步子離開,臨走前還不忘多看瀚阿一眼,期望他會有一點點不舍之情流露。
但一如往常地,她仍是失望了。
「蘭姑娘貌美如花、氣質出眾,瀚阿你怎可錯失良機?」這種事通常心照不宣,顏雲飛不必明講,瀚阿也懂他話中的涵義。
男人之間的默契,和女人之間的敏感一樣,都是無法具體形容的。
「顏兄誤會了,我與蘭姑娘只是朋友。」
「豈不可惜?」
「小弟心中早已有人。」神秘一笑,瀚阿說出自己久藏於心的秘密。「顏兄呢?還沒有成家的打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