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樹歌 第9頁

「哦?要怎麼樣才像我?你並不了解我。」旭萱說了兩句便忍住,不能再像上次一樣言所欲言和任性而為了。

她發現,辰陽若特意要表現翩翩風度,身上的貴氣、洋氣、霸氣都可化成迷人的優點,但她也牢記住他本質里仍是那個自我中心的大少爺,反轉個面就是傲慢、自大和驕橫,可以瞬間翻臉不認人。

「當你答應赴約時,我真的很訝異。以我們上次見面經驗,本來以為你會一口回絕,我還準備花一番心思說服你,結果什麼都沒做你就賞光了,這點……甚感榮幸吧!」辰陽仍持續那曖昧笑容。

是諷刺她不矜持沒原則嗎?懷著戒心,旭萱以慎慢口吻說;「你會再度約我出來,我也很驚訝。記得你是討厭我的,到現在還覺得你在開玩笑。」

辰陽注視她一會不答話。事情也出乎他預期,以為只是應付祖母的,沒想到長輩們動作超快立刻訂下海鮮宴,既然訂了他也不排斥,更奇的今晚從頭到尾都很愉快,到此刻他心情依然很亢奮。

「這兒人真多,想看清彼此都困難,我想喝杯咖啡,你呢?」他說。

「可以呀!」她找不到反對的借口。

辰陽熱門熟路鑽進附近一條安靜的小巷,找到一家紅磚外表頗為典雅的咖啡廳,半圓形台上鋼琴正演奏浪漫樂曲,侍者一見他就立刻堆滿笑喊顏先生,領他到有芭蕉水仙圍著燈光如夢似幻的好位子。

猜他是常客,但旭萱沒有問。

點來咖啡和櫻桃派後,辰陽開口就說;「我們在基隆見面的情況是挺糟的,因為被騙來相親都沒給對方好臉色。老實說,我這輩子活到那麼大還沒被人指著鼻子罵過,你是第一個,以我的脾氣是絕不容忍的。」

「喔。」無話可說。

「這次就有完善計畫了,怎麼樣,今天食物氣氛各方面都不錯吧?」

「長輩們都很開心。」她禮貌答。

「你呢?你開心嗎?」黑眸深沉定定望著她。

唉,她最怕他的眼楮了,如黑夜星光燦放直搗人心,尤其這樣私密角落里的專注凝視,更讓人有種奇異的螫痛感,想不臉紅耳熱也困難。

「至少你今天沒戴墨鏡……我的意思是,不太習慣你的恭謙有禮,我對你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個傲氣十足的大少爺。」有點語無倫次。

「傲氣十足?呵!」他沒生氣還笑說;「我對你印象則是坦然率直,你今晚文靜淑女的樣子我也很不習慣呢!」

坦然率直?那是因為還不知道爸爸有多喜歡顏辰陽,甚至不惜「送出」寶貝女兒。唉,顏辰陽又豈是省油的燈,要他當女婿比登天難,爸爸也太高估自己女兒的魅力了——總之,當時以為不會再見第二次的人,自然沒有戒心,很容易坦然率直;今天就完全不同,掛了一顆非常沉重的心。

「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再度約你嗎?」見她不語,他又說。

「是很好奇。」

「雖然你不在我祖母選媳名單上前三名,但我選擇了你。」

「選擇我?為什麼?」她險些被咖啡嗆到。這是選妃呀,竟然還排名次?

「就因你的坦然率直呀!」辰陽解釋下去說;「從一開始我們見面就直話直說,我對你沒幻想,你對我也沒幻想,當祖母逼我非要三選一時,我寧可選三名之外的你,至少將來不怕哭哭啼啼糾纏不清。」

「哭哭啼啼糾纏不清?」她眉頭打個大結。「顏先生是說將來分手嗎?我們連交往都還沒開始呢!」

「所以才更要事先說明白,我最怕那種一旦交往就纏定你,認為未來必結婚的女孩。」他言語間充滿男性自大的優越感。「男女交往本來就有一半機率是分手,將來的事誰也料不準,我欣賞的女性是獨立自主識大體的,感情上拿得起放得下,西方人所謂的好聚好散,分手時絕不拖泥帶水。」

這下她心頭也打結,果然是商場上打滾的生意人,感情也錙銖必較事先算計好,精明冷酷到令人發寒。若是一般男人一般狀況,她早起身走人,說不定還潑對方一身咖啡,因是顏辰陽,只能強忍虛應說;

「不只女人,男人也一樣吧,分手時要有風度,不可做出胡攪蠻纏之事。」

「那當然。很高興我們有此共識,未來的相處就算成功一半了。」他只怕女人纏他,沒有他去纏女人的道理。

什麼?還有未來?看這情況,未來肯定分手,爸爸的女婿夢渺茫,誰還浪費時間跳進去呀!但要怎麼婉轉拒絕辰陽,才不會惹火他……應該說,要怎麼被辰陽拒絕才對,這樣不壞他少爺面子,也對爸爸好交代,可是難度很高呀!

「我解釋完約你的動機了,馮小姐又為什麼接受我的邀約呢?記得在基隆時你連再見都不肯說。」他換個話題。

他聊得愈起勁,她就愈煩惱如何善後,還是先替爸爸做些公關吧!

「因為我爸爸很欣賞你,對你贊不絕口,說你聰明能干又肯擔當,是企業界難得一見的好人才,你的邀約是我們全家的榮幸,不接受就失禮了。」她說。

「哦?原來是馮老板的因素。」這不是辰陽想听的話。「馮老板不像獨裁的父親,他沒強迫你來吧?」

「不!我爸爸很開明,從不強迫我。」她立刻說。

邊于商場上猜忌斗爭的辰陽,見她回得急促,眼中有了思索。「你知道嗎?你無法進入我祖母選媳名單前三名的原因之一,就是你面相上有所謂的‘父母緣深’,怕你嫁入夫家卻心向娘家,會把夫家錢財往娘家搬,你會做這種事嗎?」

旭萱切櫻桃派的手僵住,這人真是魯莽……

不等她開口他又說;「我當場為你申辯,說你人生志在救人濟世,心地必善良,必不是貪財之人,也一定懂得夫家為尊的道理,我說得對嗎?」

天呀,連夫家為尊都搬出來了,她當場點頭也不是,不點頭也不是,像被迫吞入苦果般難受——為了不被窒噎死,她決定實話實說,把它吐出來。

「顏先生,你不必替我申辯,你祖母說的有部分對,我很愛我父母,我是會心向娘家的人。」

「你的意思是,你會把夫家的錢財往娘家搬?」他愕然。

「我沒這麼說。」她試著解釋,「應該說,誰當了馮家女婿,就要愛馮家有如他自己家,願意分擔馮家的苦與樂,任何事都義不容辭全力相挺。夫家娘家都是親人,既是親人間的互相幫助,就不該叫搬錢或貪財吧?」

這是什麼歪理?貪財就貪財,哪有這麼冠冕堂皇的!百合居然對,而他居然錯,還不惜得罪婆婆媽媽,為她強力爭辯過!

「馮小姐這段話太高深了我听不懂——你是在告訴我若哪天顏馮聯婚,你們馮家會毫不客氣享用我顏家財富?」辰陽臉色變得極差。「難怪上回氣成那樣,今天還欣然赴約,原來打的是這種如意算盤。我對馮老板非常失望,沒想到他會是用兒女婚姻圖利的人,我本來還很敬重他的!」

「我爸爸不是你說的那種人,他至愛妻子兒女,絕不會用兒女去做任何圖利的事!」她必須維護爸爸的名譽。「這是我做女兒個人的想法,和我爸爸一點關系都沒有。我嫁的人要和我同心愛馮家,又有什麼錯?」

「當然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根本不同心,這道理你不懂嗎?我們顏家絕不容許吃里扒外、投機心態的媳婦!」他驀地閉嘴,俊臉扭得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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