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穿成這樣?」陳玉磷見了孟茵就問。
「我來當小妹倒茶水的,你忘了嗎?」孟茵說完,看見那一盤一盤的瓜果甜點,忍不住又問︰「你今天到底請了多少人呀?」
「不多,剛好湊成三桌而已。」陳玉磷說︰「除了你們三個外,我弟弟的朋友,我老公那兒是請這個又不請那個的會不好意思,所以,在何教授和兩個博士班學生外,又找了兩對夫妻。」
說著,前面的庭院傳來車聲及人聲,一片寒暄熱鬧的氣氛。
「我老公的朋友到了,大家出來見見面吧!」陳玉磷擦擦手,又端盤提茶地催促著。
孟茵因為探水果的塑膠袋尚未處理完,所以晚了幾步,出來時,客廳已經沒有人了,大家都散在庭院四周的石桌、竹椅那兒,看青山綠水,品嘗茶香,一邊聊天,一邊吸取著這帶著泥土香的新鮮空氣。
她悄悄地跨出門檻,站在廖盈秋和洪亞梅兩個人的身後,背靠著牆,眼楮不經意地看著那群新來的人。其中大部分是男生,夾雜的一、兩位女性像是某人的太太。隨著陳玉磷一家人招呼客人的身影,她突然看到站在一棵大榕樹下的他。
老榕須輕垂,隨風舞擺,他就身長玉立地站在那里,仿佛在等人,而且是等了幾百年了……那畫面讓孟茵覺得好熟悉,好像曾在某個時候看過,那種強烈的似曾相識感很怪異,又是前所未有過的。
她用力地眨眨眼,仔細思索,不可能啊!她的記憶力向來很好,很確定在今天以前,她從沒見過這個人。
他大概約三十多歲,身材頎長,近一百八十公分,不胖不瘦,一切都剛剛好。而且,他長得非常好看,濃濃的眉、深邃的眼楮及俊逸的臉孔,是標準的白面書生,足以讓許多女人為之瘋狂的典型。
以孟茵的年齡,她的注意力一向放在和自己差不多歲數的男孩身上,但今天,她第一次發現,歲月給予一個男人的世故歷練及成熟穩重,竟會教人如此的難以自持及心動。
她真的被他深深吸引著,從來沒有一個人讓她有著如被磁石般牽附的感覺,令她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靜。
此時,陳玉磷的小女兒,六歲的瑋芝走到他跟前,抬起一張如太陽花般的小臉向他說了些什麼,只見他笑了,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
孟茵頓時覺得心跳加速,即使明知這笑容並不是針對她,她的心仍不覺一震。
瑋芝對他似乎極有好感,伸手要他抱。
孟茵注意到他穿著一件普通的白襯衫,一條輕便的長褲,衣袖挽到手肘上,露出結實的手臂,當他抱起瑋藝去模根須時,手臂的肌肉賁張著,令孟茵竟有一種被他觸踫到的戰怵感。
天呀!她是怎麼一回事?活到二十四歲,一直讀女校,大學又是念女生較多的科系,畢業後則是從事女性過半的教書工作,加上家教嚴格,她根本不曾想像過被一個男人觸模的滋味啊!
這並不表示她沒有「性」方面的知識,現在的資訊如此發達,隨便一留意,什麼感官的或技術性的描述都有。只是孟茵一向認為自己很理智,要戀愛也是比較偏于形而上的精神層面,美得如童話,怎麼可能會牽扯到欲念呢?
況且,她才看見他不到十分鐘,連名字都不知道,就想到他的肌肉及懷抱,這不是有些……嗎?
當她正止不住心中那異樣的火燙時,就見陳玉磷的丈夫于家元走過去要接下女兒,但瑋芝卻扭著身子不肯離開那人寬厚溫暖的胸膛,似乎連小小年紀的她也曉得誰比較有魅力。那人對瑋芝說了些話,逗得瑋芝咯咯直笑,才願意回到父親的身上。
他仍站在樹下,神態悠閑,看起來就是個好丈夫、好爸爸的模樣,穩如一座山,令人很有安全感。
唉!當他的妻子,必然是天底下最快樂幸福的女人。孟茵一面在心里嘆息,一面在眾人中梭巡,想找出那名有絕代姿容,可以配得上此翩翩才子的佳人。
當她還深陷在自己的情緒中時,大伙已經準備去采水果了。陳玉磷分發著塑膠袋和小紙箱,眾人就依序由屋旁繞到後山,看好目標後,打算滿載而歸。
今年的小金橘長得不錯,每棵樹都結實累累。孟茵和洪亞梅隨著陳玉磷的父母成一隊,男人爬短梯,女人拿竹竿,一撥一勾,孩子們就在樹下邊撿邊吃。
沒多久,又有兩個看起來還是單身的年輕男子走過來,孟茵因為錯過方才的介紹過程,所以不知道他們的名字,倒是洪亞梅很大方地和他們談笑著。
林子間有些蟲蟻,孟茵覺得脖子癢,便走到人較少的空曠處抖抖衣服。
在她的左方也有一棵結滿果實的樹,其中有一粒金橘長得大如拳頭,連枝處還有個凸出的小瘤,十分可愛。孟茵級起腳來,準備一擊成功,但試了好幾次,都因枝椏太硬,怎麼也彎不下來。
突然,一只手臂伸過來,她感覺到後面有個身體靠近,熱氣包圍著她,令她全身的寒毛都敏感地豎立起來,心髒慢了一拍,幾乎快要昏厥。
「我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際響起,那氣息吹拂著她的發絲,然後,他的手越過她的頭頂,樹枝的葉子罩住了他們,他差不多就快踫到她了。最後,「啪!」地一聲,那帶著小瘤的金橘被采了下來,枝極順勢又彈了回去。
是他!孟茵知道是他,不必看就知道!
她小心地側開身子,並往後退一步。果真是他,那榕樹下的男子!孟茵情不自禁地臉紅,身體更是燥熱不已,他近得讓她的神志無法正常運作了。
「這是你要的嗎?」他盯著她看,唇邊有一抹微笑。
兩人靠得如此近,近得孟茵都可以數出他雙眼皮所帶出的尾紋,而深黑的眼眸內有兩個小小的她,再來就是他刮得干淨的下巴,須影猶在,充滿男性的味道,空氣中則散著陌生的情懦。
「謝謝!」她小聲地說,人像浮在半空中般不太真切。
「很特別的橘子。」他將它放入孟茵的手中,指尖微微接觸時,仿佛電流穿過般,電得孟茵心一驚,橘子險些落地。
「是呀!不知道怎麼長的。」她支吾地說,腦中一片混亂,只感覺到他專注的眼光,其他的人或物,都無法進入她的意識里。
她想繼續和他說話,卻又想逃離,隱隱約約中,她似乎听見洪亞梅喊她的聲音,像海中的一塊浮木般,她好不容易抓住了,掙扎著想上岸。
正當她移動腳步時,他又說話了,「你是于教授太太的妹妹嗎?」
「哦!不是。」她趕緊說︰「玉磷姐沒有妹妹,我是她的同事。」
「我是于教授的同事,我們剛才似乎沒有被介紹到?我叫何永旭,能不能請問你的芳名?」他擋住她的去路,有禮地說。
「我叫謝孟茵。」她避開他的目光說。
「你也教英文嗎?」他又問。
「對,我教英文。」她點點頭回答。
洪亞梅終于現身了,何永旭向旁一挪,令孟茵終于看見藍天,也能順暢呼的吸了。
她一把拉住洪亞梅,恍如遇到救星,而洪亞梅見何永旭也在,便有些拘謹地向他打招呼說︰「晦!何教授。」
他點個頭便走了,孟茵注意到他走向陳玉磷一家人那兒,廖盈秋也在,笑著對他指指自己的收獲。
孟茵仿佛被閃電擊中般,腦袋也恢復正常的思考。何教授,哪個何教授?是離了婚,要介紹給廖盈秋的何教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