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幾次維薇都差點被嚇壞了,她曾以為流浪乞討的日子很苦,但比起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只要能呼吸到自由及新鮮空氣的所在,皆是天堂!
馬修神父在這種人神皆避之唯恐不及之處,還能活上十年嗎?此刻,維蔽的心不禁一寸寸地往下沉,甚至開始悲觀起來。
地勢愈來愈低了,頭頂上的石塊滲進大片的水,地上濡濕;空氣里充滿異味。
維薇恍若有再走就會下到地獄的感覺。
終于,獄卒停下腳步,啟動最粗最密的一道牢門說︰「你們要我的人或許在這里。」
他們與那些囚犯再也沒有隔閡,感覺也更可怕。
生人的氣息,刺激著腐朽的空氣,有些人睜開跟楮,有些人蠕動身子,有些人更伸出枯干的手想要踫他們。
獄卒像打狗般一一捶敲下去,一陣陣哀嚎聲令人不忍卒听。
騷動逐漸平息後,維薇才勇敢地出聲叫著,「馬修神父?這里有沒有一位馬修神父?」
靠牆最遠的一端,有雙眼楮慢慢的打開,他的頭發斑白,臉上刻劃著皺紋及傷痕,身體陷在一堆破布中,四周散著腐爛的氣味。
「馬修神父?」維薇連聲著喊,因為太急切,甚至迫不及待的拿燈照那些可怕猙獰的面孔。
事實上,她對馬修神父已經沒什麼印象了,但那幾近絕望的尋找,使她期待自己一眼便能認出他來。
「馬修神父?塞提城聖母教堂的馬修神父?」波格的聲音較響,還自空洞的壁上傳來回音。
最還的那個人,勉強地揚起手,嘴巴張合了兩三次後,才吐出幾個字,「……誰……誰找……我?」
盡避如此小而無力,耳朵敏感的維薇仍立刻搜尋到聲音的來源,她蹲去,用燈尋找。只見一個已奄奄一息的老人,模樣沒有任何令維薇覺得熟悉之處,但他一雙眼楮異常晶亮地看著她。
「你就是馬修神父?來自聖母教堂的?」維薇充滿期望地問。
「你……你又是誰?」他努力撐起身子問。
「我是維薇‧夏貝諾,是尼爾夏貝諾的女兒,我們有個農莊在阿帕基城,還曾拜訪過好幾次,還記得嗎?」維薇熱切地說。
馬修神父看著這個打扮得不男不女的年輕人,雖然那絕美的臉孔是他多年來見過最好的景象,但他仍不得不懷疑自已是不是死之將,上帝派天使來牽引他了。
「不!不!」馬修神父搖搖頭說︰「不要騙我了,維薇‧夏貝諾十年前就淹死在夏湖里,骨灰都散了。」
「我沒有死。」維薇趕緊說︰「死的是一個吉普賽的女孩,我在林子中被她的族人救走了。」
「維薇說得沒錯,我當時在場,可以為她作證。」波格幫腔著。
馬修神父再次瞪大眼楮,仔細看著維薇,然後臉一垮,不勝歉吁他說︰「……你的確是有瑪蓮的影子。十年了,你若話著,是該有這麼大了。」
提到母親的名字,又是由這故友的口中說出,維薇終于忍不往眼眶泛紅,「沒錯,十年了,我一直在找尋每個人的下落。我知道費羅姆姆已死,那麼我的妹妹莉琪呢?當年你是不是見過她?她人在何處呢?」
「莉琪……」馬修神父喘了一口氣說︰「哦!莉琪……這小女孩一直是我心頭的痛……」
「怎麼了?別告訴我莉琪也死了!」維薇害怕地說。
「她是否還活著,我不知道,」馬修神父無力地回答,「十年前我被抓走時,她是躲在聖母孤兒院里面。」
「聖母孤兒院?」她終于又抓到一個線索了。
馬修神父點點頭,「我每天都在禱告,希望莉琪能平安長大,但我知道那還需要比禱告更多一點的奇跡。」
「至少我有線索了!」維薇恨不得此刻就插翅飛到塞提城去,但她又不忍心離開眼前這可憐的老人,于是問︰「馬修神父,有什麼我們能為你故的?或許我們能想辦法救你出來?」
「不必救我,我反正也活不長了,這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馬修神父咳了一會兒又說︰「不過,我很高興能在死之前見到你,讓我不再有遺憾……只有一件事……能不能讓我到一個單獨的房間,我有些話要交托給你……而且,我想安安靜靜的死去……」
維薇馬上轉頭又塞了一袋金市給獄卒,幾個人便手忙腳亂地把這病危的老人抬出惡臭的牢房。
雖然另一個房間不見得更好,但卻不潮濕,還有一個小洞口可以透進一些陽光及清涼的空氣。
等獄卒退開後,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馬修神父開口說︰「維薇,我有一件事要懇求你。」
「神父,你盡避說吧!我一定會做到的。」她說。
「去找阿帕基城的柯倫邦主……」馬修神父虛弱的開口。
一听到這名字,維薇立即咬牙切齒他說︰「神父,你要我替你報仇,對不對?你放心,他也是害我家破人亡的仇人,我絕對不會饒過他的!」
「不!不!柯倫也是被利用的,真正的罪魁禍首是朱尼士‧歐澤,他才是幕後最大的陰謀者。」馬修神父猛搖著手說。
「柯倫和朱尼士又有什麼不同呢?」維薇不解地說︰「他們叔佷倆狼狽為奸,在邦國及教廷間橫行霸道,無惡不作,人人皆稱他們是阿爾卑斯山和亞本寧斯山,這是大家都知道的。」
「柯倫完全是被誤導了。」馬修神父說︰「柯倫的父親杰利在當邦主時,曾組十字軍遠征,卻多年未歸,于是把兒子交給攝政的弟弟。可沒想到朱尼士野心勃勃,起了篡奪之心,不但搶走杰利的兒子,還讓杰利回不了家。」
「我若記得沒錯,杰利是死在遠征的途中,」波格插嘴道。
「他是被謀殺的。」馬修神父說︰「維薇,你父親、我都和杰利邦主向來友好,我們皆愛極了古希臘羅馬,甚至是一些阿拉伯文化,還不斷地引進東方的書籍寶藏。朱尼士囚禁我,絞死你父親,名義上雖是說我們傳播邪教思想,其實只是想掩飾他弒兄的罪行而已。」
「所以,柯倫實際上是認賊作父。」波格總結地說。
「他這賊已經是青出于藍了,還記得他驅逐我們離開阿帕基城的嘴臉嗎?那時他不過十八歲,就冷酷無情得可怕,現在就更教人聞之喪膽了。」維薇忍不住說。
「維薇,你听我說。」馬修神父踫踫她的肩,「你曉得有多少人想殺朱尼士而無法下手嗎?他是內定的下一任教皇,不但想統一意大利,還想登上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想成為第一位真正宗教和政治合一的領導者。為了他的目標,過去已死了許多人,未來更要血流成河,他一天不死,戰爭及謀殺就永不平息。」
「他當然也在我報仇的名單之中。」維薇強調地說。
「如今整個歐洲能與他相抗衡的就只有他的親佷兒柯倫,我要你去勸說他。」馬修神父說。
「我?怎麼可能?」維薇想起那高高在上,神祗一般的臉孔。
馬修神父在破衣服中拿出一張有族徽及封印的羊皮紙,說︰「這是朱尼土親手發出暗殺杰利的指令,別人模仿不來的,只要柯倫看過,就會明白了。」
維薇接過那指令,感覺非常沉重。
「你若覺得人單勢孤,可以找朱尼士的敵人合作。」馬修神父大咳幾聲說︰「像一些中南方的農民,他們的領導者是‘隱面俠’。還有一些東征的武士兄弟,以‘黑騎士’為首的,都會給你許多幫助。」
維薇沉默不語,第一次了解父母死亡原因的不單純及復仇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