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影行洲 第26頁

「你確定嗎?」簡秋華皺著眉頭問。

「我知道該怎麼做。」雁屏肯定地說。

但當她看到門外擺著一張迷人笑臉的河永洲時。心跳不禁微微加速,盡避表面上維持冷靜,內心里仍忍不住的心醉神迷。

他從身後拿出一束紅玫瑰花,並且說︰「我記得你曾教我,只要幾句甜言蜜語,幾束鮮花禮物,再死皮賴險些,天底下沒有打不動的芳心。只是,不曉得這一把對你有效嗎?」

對他前所未有的殷勤及浪漫,雁屏連僅有的一點冷靜都差點飛走。但她強迫自己戴牢面具,故意說︰

「你有沒有弄措?在我的記憶中,你是討厭做這些哄女孩子的事,說是女男不平等。」

「對你,我什麼都會做,只要能讓你高興就好!」何永洲毫不遲疑地說。

這話又撼動了她的心,也為了怕房內的母親听到,她逕自走向走廊底端的小陽台。

十樓的高度,可以看盡舊金山灣的夜景,有些地方灑著碎鑽似地燈火,有些地方則是濃黑一片,遠遠的金門大橋像吊著閃爍的弦琴,正在輕柔的海風中奏著夜曲,而半圓的月掩映在雲里。像被撥動心弦的少女。

何永洲的眼里沒有這片美景,只有她。他說︰

「小雁,求你不要那麼冷漠好不好?這根本不像是你!」

「我是程子風的女兒,你又能期待什麼呢?」她不打算和他友善。

「我就知道,你心里一直在怪我說的那些話。」何永洲想靠近她,卻發現玫瑰花擋在中間,他干脆將它們放在一旁的椅子上,上前一步說︰「這些日子以來,我不停的在找你,想表達我的歉意……」

「不!我沒有怪你,你也毋需道歉,一切都是我們程家的錯,你沒有錯……」雁屏打斷他的話,自己卻說不下去,只能將目光放在遙遠的黑暗中。

「好!不管是誰的措,你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做代價呀!」何永洲因她的疏離而激動,他突然抓起她的手腕,按住她的傷疤說︰「告訴我!你怎麼狠下心的?痛不痛?當你做這傻事的時候,有沒有想到這也是在割我的心上?」

這一觸踫,讓她渾身顫抖,她拚命掙扎著說︰

「但這兩刀也化解了你的劫難呀!永洲,求你不要再提了,這些事都已經過去了。」

「不!沒有過去!為了你,我離開台灣︰為了你,我流放美國,你怎麼能說事情過去了呢?」他仍不放手的說。

雁屏驚愕極了,她停止抗議,任雙手在他的掌握中癱軟無力,「不!不要為我!永洲,你明白你是在鑄成更大的錯誤嗎?我屢次用我的命來保你的命,你為什麼還執迷不悟呢?」

「你在說什麼?我不懂。」何永洲一臉執著地說。

雁屏很想講前世情孽及今生業報那一套,還有她那結局極悲慘的夢,但她知道,何永洲不會相信的,反倒會更加強他的決心。

所以,她只有說︰「其實你懂的,我們兩個來自背景完全不同的家庭,你是何舜淵的兒子,我是程子風的女兒,這是永遠改變不了的事實,因此,我在你的生命中只是污點,只有破壞的份,對你的未來沒有好處。」

「我已經不在乎未來,我已經看透名利了!」他說。

「不!那不是你!你生在政治世家,天生是領袖人才,注定要榮華富貴,你逃月兌不了名與利。」這次她很輕易地抽出手,用平靜的口吻說︰「這也是我今天和你談的目的,我希望你不要再插手綁架案的事了。」

「我人到了,就要管到底。」他不妥協地說。

「你不怕記者發現,又要炒熱新聞,造成可怕的風波嗎?」她苦口婆心地說。

「我不在乎!」他不耐煩了,直盯著她說︰「我只想問,你還愛不愛我?」

雁屏的手握著欄桿,緊得痛到筋脈骨髓她望著漆黑天幕上的一架飛機,紅光閃呀閃的,她想像它若墜入海里,海便會在一剎那吞噬了人間無數的愛恨情仇。

她的手扭得更緊,直到指甲像要月兌落了才說︰

「不愛,已經不愛了!」

話隨海風吹散,每個字都打到他的臉上。他憤怒、不信、受傷害,狠狠地抓住她的肩說︰「不!你騙我,你說謊!你曾為我而死,那麼深的愛不可能消失的!」

「就是因為死亡,才讓我大徹大悟的。何永洲,別讓我們再自相殘殺了,醒醒吧!求求你,醒醒吧——」雁屏猛地住了嘴,這情景好熟悉呀!仿佛在很久以前的某個時候,她也管如此求過他,然後慘劇就發生了……

她再也受不了了,用力推開他,轉身就奔回自己的房間。

何永洲還留在原地,咀嚼著那句「自相殘殺」所帶來的苦澀。或許他不該問「愛或不愛」的問題,因為他們之間從一開始就比一個「愛」字復雜許多,就像在一張涂滿顏色的紙上,想找出原有的潔白一樣困難。

他們雖能擦呀洗的,但潔白的愛仍隱匿難尋。

所以,哄讓沒有用、理性沒有用、相敬如賓沒有用、成熟獨立沒有用……他所受的教育,所建立出的原則方法,一切愛情的定義及公式,對雁屏都沒有用。

因此,這束美麗的玫瑰花也是白買了……

他靠著欄桿,望著灣區神秘如夢的夜景,他仍沒有欣賞的心情,只是站在那兒,將細柔的玫瑰花瓣一片片扯下,交給山海之間回蕩的風。

很快的,玫瑰飄零,在黑暗之中,完全失去它們的艷紅及明麗。

雁屏是由岳海栗陪同,由舊金山一路往東部開。她一早便沒看到何永洲,也不想問,只任由心情獨自去沉重。

她愈和岳海粟相處,愈覺得他這人怪。有時候,他看起來像陽光,幽默風趣,可以逗得周圍的人開心大笑,有時候,又沉郁得如同黑夜,一言不發,使人不知該如何反應。當然,人都會有這兩種情緒,但岳海粟又變化得太快、太極端,像碧澄澄的晴天突然狂風驟雨,給人一種不太舒服的詭譎感。或許,何永洲喊他獅王是有道理的。

他們在一處果園分手,雁屏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第七章

穿過一座整齊栽種的桃子、李子、櫻桃、草莓……樹林,再穿過一個小鎮,景色丕變,黃沙開始飛散在車窗及公路上。

這是近治礬山脈尚未開發及綠化的谷地,帶著沙漠荒蕪的景象。

有好長的一段時間,她看不到另一輛車子,而公路起起伏伏,像沒有盡頭似地。她在光凸凸的小山之間迂回繞著,曉得也有另外幾隊人馬在其他小道奔馳。

在最後一刻,她仍盼望何永洲不會參加,因為她,他的前程已損傷一次,而且疤痕水難消除,她好怕這一次的行動,又會帶給他重挫。

「不會吧!若他能勸你父親歸案,可能是大功一件。」岳海粟針對她的疑惑說。

但願如此,別的憂慮,她也無法再深入與岳海粟談了。

一株株枯黃的矮灌木橫亙在面前,最矮的土坡上出現了第一座風力發電用的大風扇,接著是第二座、第三座……一排排立著,成了加州特殊的景觀之一。

雁屏按照指示,在經過這片發電區後,往較高的山麓走去。

山上似乎有人放過牧,平坦的草原直到遠方,但因為是干季,草垂死似地萎黃著。

雁屏這時才感覺到害怕,萬一勒索的歹徒不是她所預期的,而岳海粟他們也尚未布置好,該怎麼辦?在這窮山惡水之間,她完全是孤立無援的,如果對方真要殺人滅口,那她真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也不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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