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天來到舊金山,母親就偷偷對她說︰「我在懷疑,那個綁架的人是蔡明光。」
「他不是逃到緬甸去了嗎?怎麼會出現在美國?」她問。
「你老爸不也到美國了嗎?他們那些人多少都會有門路的。」簡秋華說︰「你看,這里人人都知道你爸至少帶了五百萬美金過來,可對方只要一百萬,又指明要你送去,這都是蔡明光要的價碼,活像他來討債似地。」
「這和我又有什麼關系?」雁屏不解。
「當初蔡明光替你父親頂罪的條件之一就是你。」簡秋華說。
「什麼?爸怎麼可以——」雁屏大驚訝了,但隨即想,以父親的觀念,女兒都是貨品,她也不例外,而且要傷的心也早就傷過了。
「這也是我找劉家志的原因。」簡秋華說︰.「我不能再讓你出任何意外,而劉家志大概是全世界唯一對你父親無所求的人。」
「他既然那麼講義氣,爸為何趕走他,而重用蔡明光呢?」雁屏又問。
「還不是玉屏那個番丫頭害的!惠娥生的女兒,沒一個像樣的,現在你老爸一倒,她們母女就守不住,又跑回酒家上班了。」簡秋華不屑地說。
雁屏不予辯解,其實哪能怪程玉屏她們?是父親不給人留活路的。像她,若不是有個堅強又善計劃的母親,她如何能死里逃生,又在異國的土地上生存呢?
今天,她也要本著這一年來的磨練救出父親,也救出自己,不能讓原有的怯弱再拿控她的生命。
車開到幾乎無路時,一條銹掉的小鐵軌出現在草叢中,那也是交贖金的指定地點。她往四周看,居高臨下,所有的風力電扇及公路盡在眼簾,這才有些了解對方會選擇這真的原因了。
因為,如此一來,他們很清楚便可以知道她是否是單獨一人。
但他們卻沒算到有個對這地區了若指掌的傅尚思,一個華裔混血兒。他給制了礦坑地道及廢棄木路,使岳海粟和何永洲一行人能做適當的掩護,連她都看不出個動靜來。
她的目光專心向前,沒三分鐘,就見有一輛小貨車緩緩駛來。她立刻正襟危坐,從一數到十,讓自己不要露出軟弱的樣子。
小貨車停在她的不遠處,一邊的車門打開,雁屏為了表示誠意,干脆先跨下車,將裝錢的手提箱正正的擺在車頭蓋的上方。
六月的焚風迎面吹來,炙熱的陽光灼著她的眼楮,令她無法看明對方車里的狀況。
突然,有個人被推下來,踉踉蹌蹌的,雁屏定楮一看,原來是許久未見的父親,他的模樣還算好,只是雙手被反綁,嘴上貼著膠帶,一臉氣憤得要殺人的神情。
「爸——」她叫了一聲。
車內的另一個人出現,他長得矮矮壯壯,中國人長相,手中還拿著一把槍,對著她說︰「錢帶來了?」
「帶來了,一百萬的美金現鈔。」雁屏指著手提箱說。
程子風听了,立刻上下跳動,一雙眼地狠狠瞪著她,又往車內咿呀亂吼。
綁匪不只一人?雁屏因看不見蔡明光而有些心慌,如今又不知綁匪人數,她很慶幸自己沒有拒絕何永洲他們的幫助,曉得有人當後盾,讓她安心許多。
她正想著,第三個人便現身了,雖然他變得又黑又瘦,但雁屏一眼就認出他是蔡明光。
「蔡大哥!」她仍本著習慣叫。
「雁屏,很抱歉在這種情況下踫面,但如果不這.樣的話,我可能一輩子也見不到你。」蔡明光走過來,臉上還帶著笑容。
此刻若問他為什麼要擄人勒索,似乎有些可笑。所以,她只有用很溫和的態度說︰「錢在這里,你要不要點收一下?」
他打開手提箱,看了一下,並不清點,又關上說︰「我並不是故意要做綁架犯法的事,找只是要拿回屬于我的一部分而已,這是你父親欠我的。」
「我明白。」雁屏說︰「錢你拿去,現在可不可以放我父親了?」
「你父親欠我的,除了錢之外,還有你。」蔡明光盯著她說︰「你必須和我走。」
丙然不出母親所料,這也是雁屏最害怕的事。若她在他手上,待會地圍捕的工作就會有困難,不知會造成什麼混亂的場面;但在這節骨眼上,她無法想太多,只有先保住案親的安全再說。
「好,我跟你走。」「雁屏無奈地說。
然而,她這句話透過身上的竊听器,傳到躲在一旁的何永洲耳里,他簡直要急瘋了。他絕不贊成用雁屏去換可惡的程子風,而且雁屏若成了人質,他們的計劃就要冒更大的風險。
「稍安勿躁。」’一個聲音輕輕傳來,分不出是劉家志,還是岳海粟。
現場最吵的其實是程子風,他雖然不能言語,卻拿身體及喉嚨制造擾人的噪音,用以表達他的憤怒與抗議。
「阿皮,拿下他的膠帶吧!他似乎有很多話要說。」蔡明光邊走回貨車邊說,雁屏則被迫跟著他。
程子風的嘴巴一得到自由,馬上叫罵︰「蔡明光,你這孽徒,我一定要按幫規處置你,不只是抽筋斷肢,還要凌遲處死,肉一片片的割,割到你祖宗八代都認不出你這混蛋王八蛋來……」
「義父,北門幫已經不存在了。」蔡明光冷笑地說。
「你他媽的我程子風還在呀!還有,別叫我義父,我沒有你這忘恩負義的龜兒子!」程子風氣呼呼地說。
「我沒有忘恩,是你先對我不義的!」蔡明光目帶凶光,向前一步說。
雁屏見狀,忙擋在中間說︰「鬃大哥,此地不宜久留,你還是先放我父親走吧!」
程子風一听見她的聲音,又冒起另一股火說︰
「你這不肖的孽女,我今天會落到這般田地,全是被你煞到的!你還敢把我辛苦賺來的錢交給那個王八蛋?!錢還我、還我……」
「這錢是我應得的,而且這一百萬,比起你所吞佔的款項,只有九牛一毛而已。」蔡明光吼回去。
「爸,你別再說了!」雁屏很怕這劍拔弩張的局面會失去控制,趕緊兩邊勸住二蔡大哥,讓我把車鑰匙給我爸,讓他先離開吧!」
蔡明光一下子奪走她手中的鑰匙,丟到遠遠的草叢說︰「不!我們先走!他呢!就在這兒好好的享受曠野之樂吧!」
程子風氣血上升,整個人失去了理智。想他北門幫的幫主曾經多麼風光,不但由北到南一呼百應,連放個屁,人家也會奉為聖旨;而他今天卻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像豬一樣被捆著,待會還要如狗般去找鑰匙,若找不到,豈不是死路一條?還可能會被禿鷹啃得尸骨不全?
不!幫主有幫主的死法,絕不能像哀鳴不已的禽獸!
說時遲那時快,程子風再也不顧手槍的威脅,往手提箱的方向沖過來。雁屏同時看到阿皮手中有銀光一閃,而蔡明光也掏出腰間的槍,她急急護住案親,大叫一聲——
「不要——」
接下去的幾秒,事情快如閃電,她在踫到父親的那瞬間,有人撲向她,然後一聲槍響,爆破在耳膜旁,如晴天下的霹靂。
誰開槍了?
雁屏的臉上都是沙,伸手一抓卻是草,滿身都是,而草上沾著絲絲屢屢的血……誰中槍了?
她往後看,血由草中滲出,她拚命用手去撥開,何永洲的臉露出,慘白無比。
哦!天呀!是永洲,他替她挨了這一槍!血正由他的肩膀汩汩流下,浸濕了他胸前的衣服……
她不由自主地尖叫;「他中彈了!他流血了!」
埋伏的人比想像的多,至在扎起的麥草中,甚至有外國警察,但雁屏什麼都看不清楚,只一心捧著何永洲的臉哭叫︰「你醒醒呀!,醒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