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星辰 第23頁

「她在哪里?」智威仍是一臉拚命三郎的樣子。敏敏不自覺的護著病房的門,智威一腳踏過去,要不是信威眼明手快,她早就被推倒了。

「讓他去吧!」信威按住想往前沖的妻子。

拉開淡綠色的簾子,倩容就睡在白色的被單中,一臉安祥靜,雙手規矩地交疊,就好像……好像躺在棺木里一樣。智威心一驚,忙握住她的手,淺淺的脈搏沿著他的手指傳上來,混合入他的心跳;他模模她的臉頰,微熱的溫度暖著他的掌心。哦!她還活著!因為壓抑著感情的狂潮,智威的動作在敏敏的眼里,就彷佛一個殺手正在探測他狙擊的人是否已經死亡,所以她站在床邊,小心戒備著。

倩容在騷動中醒來,恰巧面對的就是智威那咬牙僵硬的臉孔,她本能地坐起來,往敏敏那里靠,萬分驚恐地說︰「我……我沒有要逃!」敏敏攬住她,兩個女孩就如同林鳥般偎在一起,嚴慎地防著智威。

倩容竟奔向別人,而不是奔向他!她應該在他懷里的,他多想抱她,與她廝磨呵!但她卻和別人站在同一陣線,狠狠地割剮他已經受創的心。

「倩容是我帶到醫院的,她人很虛弱,拜托你不要再嚇她了。」敏敏鎮靜地說。

這些話無異是火上加油,智威瞳孔放大,直盯著倩容,憤怒地說︰「妳又編了什麼故事?是不是大加訴苦,說我如何把妳關在不是人住的小木屋,沒三餐、沒燈火,還有風雨野獸的襲擊,害妳差點死在荒山野地,是不是?」

「我……沒有。」倩容的淚水被逼了出來。

「她是沒有!她不但一句苦都沒訴,你把她害成這樣,她還替你說話,幫你隱瞞,認為一切都是她罪有應得。」敏敏在一旁說公道話。

「不要被她騙了!」智威受不了那淚水,激動地說︰「問問她當年做了什麼?比起來,我算是仁慈了,我再怎麼狠,也狠不過她的殘忍狡詐!」

「倩容當年那麼做是不得已的,她是為了要籌錢救她父親。」敏敏試著化解糾紛說︰「智威,倩容是真心懺侮,也已經受了懲罰,你為什麼不放過她,讓這段恩怨隨風而逝呢?」

智威的臉一下凍成寒冰,他用極怪異的嘶啞聲調說︰「哦!她連這段也說了?二嫂,看來妳也被她天使的外表所騙了。告訴妳,她可以掉一缸眼淚,說上一百個可歌可泣的故事,但沒有一點一滴是真的。她渾身上下有的只是謊言和面具,用以包藏她那顆骯髒的心,如果妳輕易地相信她,就是中了她的詭計了!」

這些話夠狠夠毒,字字像針般插入倩容的心底。她知道智威對她的觀感絕對是不好,但由他嘴里說出,又是在眾人面前,等于要把她殺得片甲不留。她是不是真的很骯髒……她驚恐地想著,彷佛五髒六腑被人徹底翻攪,她撫住胃部,整個人忍不住激烈地嘔吐起來。

「看看你做了什麼!」敏敏叫著。幾個護士進來,倩容的靜脈注射針也差點被扯落,她幾乎嘔得不能呼吸,臉色發青。

「你真的想害死她嗎?」敏敏也火大了,推著智威說︰「你出去!出去!你若再靠近她,真會有人以虐待婦女的罪名來逮捕你,你知道嗎?」

智威震呆住了,倩容的痛苦扭絞他的心,他想向前趨開所有的人,帶她到很遠的地方,就他們兩個,他會好好照顧她……但他動彈不得,臉看起來仍是憤怒與仇恨,嘴里吐出僅有的一句話是︰「看看她!是不是很會裝模作樣呢?」他幾乎不相信這句話是自己說的,彷佛他的體內還住著另外一個人。

「我們走吧!」信威用力拉住他,不容任何抗辯。

兩個男人離去後,倩容也漸漸平靜下來。敏敏坐在椅子上,嘆一口氣說︰「真搞不懂,智威為什麼變得那麼不可理喻?他原來並不是這樣的。」

「我知道。」倩容幽幽地說。

「我一直認為他是俞家最開朗熱情的一份子,當年俞家還不太接受我的時候,只有他伸出歡迎的手臂,給人好溫暖的感覺。」敏敏繼續說。

「妳那麼好,俞家怎麼會不接受妳呢?」倩容忍不住問。

「那是一段好長的故事,以後有空再告訴妳。」敏敏微笑著說︰「我得先回去和智威好好談談,保證讓他放了妳。晚飯後,我再來陪妳。」

「不必了,我已經麻煩妳夠多了。」倩容說︰「夜里反正都是睡覺,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妳確定?」敏敏不太放心地問。

「我確定,也堅持。」倩容又說︰「其實放不放我沒有關系,我只擔心我父親和哥哥在薩城監獄的安全,妳能不能求智威饒過他們呢?」

「沒有問題。」敏敏信心十足地說︰「妳好好保養身體,我明天來接妳出院,到時或許就會有好消息了。」

敏敏走後,病房恢復了寂靜和孤獨。窗外已是一片燈火,室內卻是愁人的昏暗。倩容閉上眼,想牧場的日子,想父親哥哥,想從前,想智威……淚水由緊閉的眼角流下。極端疲憊的身子,在禱告及藥物下,緩緩沉入夢中,而那些夢也是很愁人的。

***

黑霧彌漫的夜,鐘敲三下,有人在靜寂的俞家大宅內關掉警報器,安撫低鳴的狼犬,再由後門溜出來。智威暗吁一口氣,他有多久沒做這種半夜離家的事了?大概也有十年以上吧!今天為了倩容,他竟然重操舊業,又回到青春期去了。

小心地發動引擎,將車子駛到大馬路上才敢開燈,然後猛加油,車子像箭一般沖了出去。信威、敏敏和他在書房談了一個晚上,若不是這件事,他還不知道外表文靜優雅的二嫂,會有那種撼不動的意志力,只要她認為對的,就一心堅持到底。斗得過她字字鏗鏘有力的道理,也斗不過她澄靜無波,可一眼望穿人的眼光,難怪一向以狡獪敏捷著稱的二哥會栽在她的手里,變成一頭馴服的家常豹。

「如果你不甘心,薩城監獄方面,我可以自己出錢請家志設法解救。」敏敏很干脆地說︰「他會听我的。」

「薩城已陷入戰火,不如由我在附近找人手和管道,或許還快一些。」信威思索著。

「不必了!這是我的事,我和家志早有計畫,你們不要插手。」智威斷然地說。

「倩容呢?我可不能不管。」敏敏盯著智威。

「她也是我的事,你們更不能唆!」智威說。

結果兩方又是一場互不相讓的激辯,最後是信威從中調解說︰「你們一個不放人,一個不要她回山上牧場。這樣好了,倩容就以敏敏朋友的身分住進俞家,一方面可以調養身體,一方面可以在智威的視線範圍內,然後等紀家父子救出來再作打算,如何?」

能不依嗎?再吵下去,如果信威也失去耐性,這場仗就打不了。只要倩容不離開,他可以接受任何條件,最後,智威點頭了。

回到房里,智威一直無法入睡,就如同過去幾夜,想到她獨自一人,心情就焦躁不能平息。醫院安全嗎?敏敏一定會說︰再怎樣也比你這頭狼更安全!

車子無聲無息地泊在醫院的停車場,智威也無聲無息地躲過護士和警衛,來到倩容的病房。她靜靜地沉睡著,臉上已恢復了紅暈,像一朵美麗的玫瑰,在寂靜的夜里吐著芳香,只有他能夠沉醉;他的紫色星辰,全然地鎖在他的掌心里、他的氣息里、他的目光里,和他的心里,一刻都不能逃。他握住她的手,先偎在臉龐,又一根根手指吻著。望著她秀美的容顏,聞著她花般的清香,他的排山倒海而來。兩年來,沒有一個女人能觸動他,他的欲想就停留在薩城那個黃昏,樹影、葉影和她的身影囚禁他,而今天也由她來釋放。他克制不住了,輕吻她的唇,溫潤如花瓣,再來是她細柔的肌膚。他感覺她的鼻息,知道她熟睡著,所以更不由自主地探人她薄薄的睡衣,撫模她圓女敕的胸部和曾經肆意親狎的蓓蕾。她的身體動了,唇畔輕嘆一聲。智威肌肉一僵,發現自己整個人趴在她的身上。天呀!這是醫院,而她正因藥物昏睡著,他在做什麼呢?兩年前在薩城,他可以怪興奮劑引起的沖動,今天又有什麼理由呢?他再放任自己,只怕真會成了名副其實的強暴者了。他到浴室沖了一頭一臉的冰水,卻仍膨脹著。回到房里,他不敢再踫她,只坐在遠遠的椅子上看守著她,就像守著一個會吸血的美麗女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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