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園 第11頁

她這白痴到第二天晚上才真正被徹底羞辱。

聖平打電話給她,這是第二次。她的心如坐雲霄飛車,升到最高點,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他終于要約她出去了嗎?

然而聖平找她的目的竟是要還她禮物。

「無功不受祿,我真的受之有愧!」他很堅持地說。

受之有愧?是禮不好,還是對送禮的人不屑?一片赤誠心意,竟被打回票,而且他一點都不顧及她的自尊,真是太丟臉了。

「受我的禮,需要什麼功嗎?」曉青努力挽回面子,「我常送人cD,也常送人畫,還不曾有被人退回來的紀錄。你是嫌我的品味不好,還是畫風太差了?」

「不是這意思,你別誤會。」他保持一貫淡然的語氣,「只是這份禮對我有些重了。我什麼都無法回報,甚至一頓飯、一束花都不能給你,你懂嗎?」

太懂了。曉青冷到心底,她忍不住問︰「你既有女朋友了,為什麼還要來相親?」

「我沒有……」他頓一下說︰「實在是汪院長盛情難卻,我真的很抱歉造成這一團混亂。」

「你早該說清楚的……」曉青冷冷地說。

「真對不起。有關cD和畫呢?什麼時候送還最方便?」他仍不忘記此行目的。

「不必還了,反正都是不重要的東西,你就把它們丟到垃圾桶吧!」她說完便掛上電話。

她其實很心疼「夕兩」,但它沾了聖平的目光和手跡,已不再是以往的飄逸,她怕它帶回那股輕愁,讓她看了難過沮喪,隨他處置吧!反正他已傷了她的心,再傷她的畫還會更痛嗎?

她發誓再也不踫醫生了,自以為了不起的無聊種類,誰希罕呢!

第四章

曉青盡量將自己投入日常的生活中,來忘記失戀的滋味。事實上,沒有真正的戀,哪來失呢?只不過是被一個臭男生拒絕而已。

天一樣的藍,樹一樣的綠,她也一樣的笑。心中那個小黑點有太多特效藥和抗生素可以治療,不至于擴大成一片陰影。她這樣告訴自己。

三月的山區總有毛毛細雨,遠山蒙蒙,幾千年前就如此,屹立那麼久,不覺隔世的寂寞與遺忘嗎?她略帶憂郁的眼看向前面,赫然發覺郁青在校門口等她。

郁青和她長得味道不同。郁青白白淨淨一張鵝蛋臉,眼神靜靜柔美,總是端如遠冷的仙子,猜不透喜怒哀樂,秋子叫她做什麼,她都乖乖听命;曉青則是一張細致的瓜子臉,長睫下的眼眸秋水波動,有自己的個性和想法,像愛飛來飛去的小精靈。

一朵是芙蓉,一朵是蘭花,全在呵護中長大。曉青由自己受挫的苦澀中,感覺到郁青的暗淡心情。

「姊,你怎麼來了?發生什麼事情?」曉青問。

「我沒地方去,又想找個人談談。」郁青輕聲地說。

「你回家了嗎?」曉青又問。

「沒有,也不打算回去。我等會就直接回台中。」郁青說。

「為什麼?」曉青直覺出了大事。

郁青開始漫游,到了一間空教室才停下來。其間曉青問她什麼,都得不到回答。

「仲頤有外遇。」郁青一坐下便說。

「什麼?」曉青嚇一跳,差點撞到桌角。

「也不算外遇。」郁青輕嘆一聲,「那女的原本是仲頤的女朋友,兩人曾論及婚嫁,但因對方家世不好,我公婆極力反對,硬是拆散他們,仲頤才退而求其次娶了我。如今那女的回來了,和仲頤舊情復燃,要求我離婚成全他們。仲頤說他听父母的話和我結婚,但卻無法忘記那個女孩子。」

「天呀!哪有這種事?你事先都不知道嗎?姊夫這樣做太過分了!」曉青憤怒地說︰「你畢竟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他不能說丟就丟呀!」

「明媒正娶又如何?擋不住人家真心相愛。」比起妹妹,郁青似冷靜多了,「我婚前並不知道這件事,老覺得仲頤冷淡,不太愛和我談話。我還以為是自己書念不夠的關系,想努力改善也沒有用。兩年就這樣不好不壤地過下來,他提出離婚時,我並沒有那麼驚訝。」

「兩年夫妻,難道你就沒有一點難過嗎?」曉青不可思議地說。

「當然有,不過不是為我們的婚姻,而是為我自己。」郁青眉間有愁,「我第一次懷疑自己存在的價值。當那女的來找我時,我覺得我好象電視劇中那個驕蠻丑陋的富家千金,專門搶別人的愛人,不讓的話,天理難容。當仲頤向我吐實時,我覺得我是個替代品、試驗品,不合就淘汰。曉青,這是爸媽教我們的嗎?我記得我們都是被捧在手心中養大的,那個我怎麼不見了?面對他們,我甚至為自己辯白的機會都沒有。因為他們都是飽讀詩書的碩士,而我只是個會打掃煮飯的家專生,想反駁都不自量力呀!」

「姊,你怎麼可以這樣想?」曉青抓住姊姊的手,「你是如此美麗溫柔,看你琴彈得多好,衣服設計得多好,你有數不完的優點,是阿嬤心中最完美的女孩子,你為什麼要妄自菲薄呢?」

「阿嬤的觀念根本就是錯了,你還不明白嗎?」郁青望著妹妹說︰「她還停留在以前那個紳士淑女的時代。以為把自己嬌養成一位淑女,就會有紳士照顧你一輩子。曉青,真實世界不是如此,紳士已經絕跡,淑女也只是沒有一技之長的廢物,靠了男人就悲慘一生。我已經被人嘲笑多少次,為何都沒有醒悟呢?」

「姊,姊夫不是紳士,不表示這世界沒有紳士呀?!」曉青仍盡心勸解。

「曉青,你有男朋友嗎?他真正愛你嗎?」郁青突然問她。

曉青想到聖平,他是瞧不起她,任她如何表示自己並非空有其表的花瓶,無奈他早已有先入為主的觀念。

看妹妹郁結的眉頭,郁青知道她亦有傷心事,說︰「我第一次恨自己是富家千金,好比被關在籠子中的金絲雀,一身華麗,卻沒有自由。論學業,我們礙于傳統,不能發展自我;論婚姻,我們永遠不知道丈夫是愛我們的人或是我們的財富。就彷佛一個化妝太濃的女人,沒有人看清她的真面目,我們過的不就是個虛假的生活嗎?」

曉青沒听過這番言論,有些迷惑,久久不能言語。

「那你答應離婚了嗎?」曉青終于說。

「我不答應,不等于埋葬自己嗎?」郁青說︰「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不找到自我,永遠也無法幸福的。」

「阿嬤和爸、媽知道怎麼辦?他們一定會反對的。」曉青說。

「我和仲頤決定先斬後奏,才不會受家人意見的干擾。」郁青說︰「我實在想找個人傾吐。你一定要幫我保密,知道嗎?」

「當然。」曉青無奈地說。

姊妹倆在車站分手,曉青拉住姊姊說︰「我正要去天宇的錄音室,你要來嗎?天宇好久沒看到你,每次都問你過得好不好。」

「我這個樣子能去嗎?」郁青說︰「對了,你可別對他說我要離婚的事,免得他又一副先知先覺的模樣。」

「會嗎?天宇一向很關心你,說不定他會有更好的意見呢!」曉青不苟同地說。

「我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意見!」郁青用從未有的堅決聲音說。

姊姊的事令曉青的心好沉重。她在往天宇錄音室的半路中下車,怕自己露出破綻,被天宇套出話來,她用公共電話告訴他不過去了。

「為什麼?今天收工後我們要去啤酒屋痛快一番,你不來是你的損失喲!」天宇叫著。

「下次吧!」她不想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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