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翼天使 第23頁

「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說的那樣,我就不會那麼痛苦了。」他也站了起來。

不!她不能讓過去擾亂現在,現在已夠復雜了。

「好了!」她深吸了一口氣,坐下說︰「我們不要再談那些會讓我們吵架的事了。」

「天使又在逃避問題了。」他仍舊站著。

「我們的問題多得逃不完。」她帶著懇求的語氣說︰「但我現在只想好好吃飯,可以嗎?」

她听見他嘆一口氣,坐下繼續晚餐。

外面有清脆的風鈴聲傳來,為安靜的氣氛中添上樂音,與他們心上的弦成了惘然的共鳴。

※※※

不知道榮軒怎麼和雅惠談的,雅惠果真沒有再打電話來罵月柔,但她換了一個伎倆,她每天晚上都打電話到公寓或山莊,要榮軒回家,一下是身體不舒服,一下是家里有貴客,一下是東西摔壞了……,反正是各種理由,要榮軒無法待在月柔身邊。

頭幾次,榮軒都乖乖應命,一招回去,都不到深夜不歸。後來有些不耐,有時虛與委蛇,有時就直接拒絕。

一天晚上,榮軒又被雅惠急急叫去,月柔微笑地送他出門,夏夜溫熱,又是月圓之時。

榮軒方走,門口警衛就來電,說有一位沈楊意秋老太太來訪。月柔忙了出去,很慶幸榮軒不在。

陪著意秋來的是芙鈴。兩人一過房子,就打量四周,眉頭稍稍紓解。

「他不在正好。」意秋一坐下便說︰「東西收拾一下,我要帶你回家。」

「女乃女乃,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月柔迷惑地問︰「這是唯一的出路呀!」

「這些天來,你女乃女乃愁,你大叔愁,連紹揚也常常打長途電話回來,討論來討論去,總覺不妥,鄭家太過分子。」芙玲說︰「你好歹也是名門閨秀,鄭榮軒也是商界名人,外面謠言可傳得真難听,大家心里都難受,尤其這樣誤你,怎麼對得起你死去的父母呢?」

「外面說我什麼?」月柔問。

「還不是鄭家放出去的那些混帳話,害你大叔去盛南上班,都不好意思。」芙玲忿忿地說。

「別提那些事了。」意秋說︰「我和紹光、紹揚談過了。鄭家要怎麼毀沈氏,就由他們去。

人不過一天三餐,夜里一張床,我們省吃儉用,房子車子賣了,珠寶首飾賣了,人人一雙手,還有活不下去的道理?就為了貪那一點名利舒適,讓你受委屈,大伙都不得失去尊嚴骨氣,絕非沈家的家教訓示。今天你就跟我回家吧。」

「女乃女乃,您好年紀大了,怎麼能讓你受這傾家蕩產的罪呢!」月柔不接受地說。

「就算報應吧!我甘願受。」意秋說︰「我絕不能看你年紀輕輕,就毀在鄭家手上。」

「那小辛蒂怎麼辦?沒有公司,醫藥費和長期治療都是問題呀!」月柔說。

「小辛蒂已經安然度過了第一次手術,情況很好。」意秋說︰「小小一個嬰兒,難道醫院會見死不救嗎?路是人走出來的,只要肯放下少爺和小姐的身段,重新做起,什麼困難不能解決?來!我們去把東西清一清……」

門開了,三個女人同時看向門口,臉一下變了。榮軒大概忘了什麼,又轉了回來,他站在那兒,看著她們,有十分冷漠戒備的表情。

「我是來帶月柔回家的。」意秋顫巍巍地站起來說。

「月柔和我有協議,她不會跟你走的。」榮軒立刻說,目光更冷更硬。

「不管有什麼協議,都應該來找我才對。」意秋喘一口氣說︰「你爸爸和姊姊,是我害死的。紹揚完全不知情,月柔更是無辜的,你就放過他們吧!有什麼深仇大恨找我一個人就夠了。」

榮軒眼楮盯著月柔,慢慢靠近,把她拉到自己身後,再面對意秋,他慢慢地說︰「月柔已經是我的人了,我不會放她走。」

「你們到底要我怎麼做呢?要沈氏,你統統拿去,要我苦苦哀求,我也來了。」意秋撫著心口說︰「我真的懇求你,放掉月柔吧!要我下跪,要我老命,我都願意。」

「女乃女乃!」月柔難過地叫著。

「下跪,老命都沒有用。」榮軒咬牙切齒地說︰「想當年我姊姊求掉她一條年輕美麗的生命你有半點難過內疚嗎?沒有!當我父親去討回公道,要讓我姊姊死得瞑目時,你怎麼說的?‘你女兒生不能進沈家門,死也別想攀進沈家門’這句話活活地殺死了我父親。兩條命,不是你下跪或你的才命就能償還的。」

月柔呆住了,這兩句可怕的話,她從來沒听過。難怪榮軒的恨那麼深!但看見女乃女乃的痛苦,她也不忍呀!

「那你到底要怎麼樣,才會放掉月柔?」芙玲問。

「除非我父親和姊姊能再活過來!」他清楚地說。

三個女人都吃驚地看著他。

「你瘋了,這是不可能的事。」芙玲說。

「所以,把月柔從我身邊帶走,也是不可能的事。」榮軒狠狠地說︰「若你們非要帶到目前為止她,不只沈氏不剩一基一業,沈家唯一的命脈也要坐牢。還有沈紹光、沈紹揚在五大洲沒有立足之地,到時連生存的能力都沒有了。」

「你瘋了!」這次輪到意秋說︰「你要月柔做什麼?她只是個年輕的女孩子而已呀!」

「但她卻是你們沈家全部人生存憑借。」榮軒說︰「你們走吧!」

「我送女乃女乃和嬸嬸出去。」月柔說。

他有一陣子遲疑,用很奇怪的語調說︰「你很想跟她們走,對不對?」

「不,我不會走的。」她說完,發現這句話是真的。

在月柔的保證安慰中,意秋由芙玲攙扶,拖著疲憊的步伐,很沮喪地離去。

她回過身,看見榮軒站在大門外,深邃的眼神盯著她的一舉一動,令她有些卻步。

銀白色的月光下,他精心設計的房子正如一個美麗的牢籠,想捕捉她。他留她的心比她想像中的強烈,仿佛除了恨之外,還有其他不知名的因素,使她害怕。

無論如何,她仍很勇敢地一步步走回去,離他愈近,走得就愈慢,像是受不了她的猶疑,他突然幾個大步跨過來,擁住她,就如同擁住他的一個所有物般。

第九章

八月天,熾熱無比,牆內的朱槿、美人蕉、紫茉莉、鳳仙花、紫微花卻開得熱鬧,濃綠中一片艷紅。

月柔和榮軒的日子,就在她的特意柔順下過下來,絕沒有明雪以為的刀光劍影、血肉橫飛。至少所有的掙扎都不得在內心,很少浮現。白日工資他們相敬如賓,夜晚卻恣意纏綿著,他們都不得像兩面人。

雅惠三不五時召喚榮軒回家的方法行不通後,就叫他出差,愈久愈好,這些都是月柔從他們電話爭吵中意外听到的。像這一次他去新加坡已兩個多星期了,幾乎佔掉了大半的八月份。

榮軒在時,她總想避開他,怕他陰晴不定,也怕他柔情蜜意;他不在時,屋子空蕩蕩的,她又想他想得心痛。

相守的日子里,兩人都忙工作,他仍不時抽空到花坊花圃看她,或者叫她到盛南去陪他。分開的時候,則每天一定會固定打電話來。

「他真有病也!又不是老婆,看那麼緊做什麼?」明雪多次抱怨說。

月柔卻很習慣,因為十年前的榮軒就如此專橫獨霸,除了忙課業、家教和電腦,大部分時間就賴在她身旁,對她亦你亦兄亦友地寵愛關切,也因為如此,騙局揭開後,她特別無法接受,痛到要自戕的地步。也因為如此,明知是復仇的羞辱,她仍和他在一起。

無論榮軒如何待她,他仍是她最初及唯一的戀人。多少年來,在異國不時有人向她示好,她都心枯如井,不起一絲漣漪;如今和榮軒再相逢,赫然發現,只有他才能觸動她的心弦,不管是用甜蜜動人的愛,或者是鋒利如刀的恨。既一日是她的天神、至愛,似乎就終身難以移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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