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沒有這麼替別人擔心害怕過,她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
短短幾天,她的身影已經進駐他的心、他的腦,而且三不五時就跑出來擾亂他的思緒,讓他動不動就做出言行不一的蠢事。
明明要趕她下山,卻背著走不動的她上山。
明明要趕她下山,卻替她的膝蓋搽藥,還擔心地大呼小叫。
明明要趕她下山,卻還讓她霸住他的房間,自己在客廳打地鋪。
明明要趕她下山,卻在看到她的手燙傷時,捧來一大盆水讓她浸泡。
明明要趕她下山,卻在簡陋的廁所加裝一塊腳踏板,讓她如廁時不再膽顫心驚。
他是怎麼啦?簡直越來越不像原來的他!
他一向說一不二,說出來的話就是結論,沒有任何折扣,可是踫上她後,理性和原則離他越來越遠了。
他到底是怎麼啦?難道說……
他兩眼發直地瞪著一邊臉頰腫得像壽桃的齊千夏,心中突然有了了悟——
他喜歡上齊千夏了!
他真是一個大白痴,連自己的心意都搞不清楚!
只能說,這份感情來得快又突然,讓他毫無招架之力,在他還沒意識到的時候,他的心就淪陷了。
他還沒有準備好要接受一個女人踏進他的生活中,但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進來了……
「巴那思,你小力一點,那個人快被你勒死了!」尤命發現巴那思正在捆綁的盜獵老大開始翻白眼,趕忙出手制止,接手捆綁的工作,將盜獵者——綁成粽子,確定他們不能再作怪。
雖然這個人罪有應得,但他可不想讓自己的好友犯下殺人罪,不值得。
「喂,你是怎麼啦?怪怪的啦!」尤命拍拍巴那思的肩膀,擔心地看著他。
「我沒事。」他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只是不小心發現自己的心意,差點被嚇死罷了。
「那我先將那些壞人帶回部落的派出所,明天一早再帶他們下山。」
「我幫你。」
「我自己可以的啦!你要陪著漂亮的小姐,不要再把人趕跑了啦!」尤命用力踢醒三名盜獵者,「嘿咻」一聲便扛起證物——梅花鹿,另一手則拉著三條分別綁著盜獵者的繩子,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回部落。
「尤命到底是做什麼的?」看著尤命利落的身手,齊千夏忍不住好奇地問。尤命個頭不高,但力氣卻大得很,綁起人來更是熟練。
「警察。」
「騙人!」怎麼可能?尤命一副好好先生的外表,一點兒都不像警察啊!
不過,巴那思也不像她想象中的穆豐就是了。
是不是住在這座山的人,身分跟外表都會有一大段的落差呢?
「之前好像有人說過‘只要警察一來,馬上就走’的話,我下次會記得找尤命的。」他壞心地提醒她之前曾說過的話。
「你……你這人真的很壞耶!」她備受委屈地控訴。「如果不是你趕我出門,我也不會踫到那三個壞人啊!」
「我……對不起。」他滿臉愧疚地道歉。這的確是他的錯,她如果因此而遭受傷害,他絕不會原諒自己的。
「咦?!」她像是受到很大的驚嚇,用力瞪著他,還疑惑地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戳戳他的臉。「你是真的巴那思嗎?」怎麼突然變了個樣?
如果是在以前,他一定會粗聲粗氣地回答她︰你如果乖乖下山,就不會踫到!
她怎麼也沒想到,他會老實認錯。天要下紅雨了嗎?
「我應該親自送你下山的。」
「……說來說去,你還是要趕我下山就對了!」她氣瘋了,七手八腳地撿起她的衣物和鞋子,轉身繼續往山上走。「告訴你,我絕不下山!」
「喂,回來!」他一個大跨步,抓住她的手,將她往木屋的方向拖。
「你放開我!我不要下山,你听到沒有?」她手上都拿著東西,不方便動手抵抗,只好動口咬人了。
「噢……你!」他吃痛地瞪她一眼,想抓她又怕弄傷她,干脆將她當沙包扛起。
就算只身對抗兩、三個盜獵者,他也沒有這麼狼狽過!
這個女人絕對是上天派來考驗他耐性的試煉!
「放開我,我不要下山——」她拚命踢著修長的腿掙扎。
她不要被抓下山,她不要離開他,她不要啦……
「別動,否則我就把你捆成粽子。」右臂壓緊她的美腿後,手掌重重拍打她挺俏的臂部。
「我不要下山……」
她放棄掙扎,但聲音泫然欲泣,讓人听了好不舍。
「我沒要你現在下山。」
「不是現在?那就是明天嘍?我不要,不要趕我下山……」一滴眼淚流下,落在他的褲子,留下一點水痕。
他無奈地停下腳步,將她放下,抬起她淚濕的俏臉,望進一雙含淚的大眼。
「真是個愛哭鬼。」手指輕輕模著她細致的臉頰,擦去上頭殘留的淚痕,語氣和眼中都有不容錯認的愛憐。
「我才不是愛哭鬼咧!」她噘著嘴唇嬌嗔,眼淚卻還是一直流。「誰叫你一直要趕我走……」
「你為什麼非要留在山上不可?」他面無表情,雙手環胸。
「因為我……要找穆豐。」她不知道尤命有沒有跟巴那思提起,她懷疑他就是穆豐,但既然他要裝神秘,她就當作不知道他是穆豐這回事,大家來玩對諜的游戲。
他不希望「穆豐」這個身分被打擾,她知道也能體諒,但是他對「穆豐」這兩個字的反應太過怪異,仿佛那是一道枷鎖。
「我說過,他走了,不在這里了。」他不耐煩地揮揮手,心神不寧地在原地走來走去,聲音焦躁。
兩只大狗好奇地睜大圓滾滾的眼楮看著他。
「我相信他一定會回來的,我要守株待兔。」看來尤命沒跟他提起她的猜測,那她就繼續裝傻,假裝沒猜出他就是穆豐。
「他如果三年不回來,你也要在山里住三年嗎?」他像看到瘋子似的瞪著她。
「可以啊!」只要有他在身邊,要她住三十年都可以。
「那你等他的這段期間要住哪里?」
「當然是你家啊!」
「你開什麼玩笑!我為什麼要收容你?」
「我不是開玩笑的。」她的表情認真,眼神確定。「我喜歡你,我要待在你身邊。」
「你的目標是穆豐,別拿感情當借口!」他火爆地反駁,表情滿是痛苦。
他怎麼會又喜歡上同一類的女人?
沒想到她的心機也這麼重,為了得到「穆豐」,可以拿感情當籌碼。
難道他就不能只是巴那思嗎?
他當然知道穆豐和巴那思是同一個人,但卻代表不同的身分,穆豐是身價上億的知名畫家,巴那思只是個平凡的人。
每個女人都喜歡穆豐的才華和財富,但那都是外在的他、經過包裝的他,只是他的一部分,屬于虛華的一部分。為什麼沒有人喜歡更貼近真實的、屬于巴那思那一部分的他呢?
為什麼?
她急急地拉住他的手,卻被他揮開,神情疏離痛楚,讓她看了好心疼。
「我沒有拿感情當借口,我喜歡你,真心喜歡你。」她再度伸出雙手,從背後緊緊抱住他的腰不放。
「你的感情就這麼廉價嗎?為了穆豐,連這種謊言也敢說!」他氣極,想掰開她的手,但卻不敢用力,就怕傷了她,偏偏她抱得死緊,教他甩不掉。
「我才沒有說謊!我喜歡的是你,跟穆豐無關!」她早在知道巴那思是穆豐之前,就喜歡上他了,跟穆豐完全沒有關系。
「說謊。」他的抵抗弱了一些。
她說她喜歡的是他,跟穆豐無關,這是真的嗎?
「我沒有說謊!我喜歡的是巴那思,是你!」她的臉貼在他汗濕的背上,呼吸著屬于他的氣息。「早在你背我回山上的那天,我就喜歡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