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大叔,你別跟我這麼客氣了。」龍湖站起身,不忘禮數的敬他三分。朝旁邊的侍從問︰「我住哪間艙房?」
「少主住的自然是天字房。」
「四年了,先去看看是不是仍是老樣子。」
「少主!」左佑農叫住他。「還是用完膳再去……冷了,不好吃。」
「大熱天的,放涼些再吃才不會吃得滿頭大汗。」
龍湖興匆匆的往艙房去。這艘天龍號的大商船對龍家意義非凡,這是龍天翼命人建造的第一艘大船,已有二十年的船齡,和龍湖一般年紀,對他自然也有特殊意義。
他記得小時候每回和爹上船,十之八九都是乘坐天龍號,住天字號艙房,他們一起把它布置得和家一樣溫暖舒適,那兒有他與父親共同的回憶。
懷著溫馨、美好、豪壯的記憶,龍湖踏進了艙房……
「嗨!師兄,我等你好久了。」
原本眉飛色舞,臉上的表情宛如晴天太陽的龍湖,一听到這聲音,忽然間陰雲密布,就快刮風下雨了。
「師兄,看到可愛的小師妹,你沒一點表示嗎?」秦藥兒的目光笑嘻嘻的緊盯著龍湖,果然可愛得彷若春花初綻。
龍湖什麼都沒瞧見,什麼也沒听見,只感到腦門轟然乍響!
自由的、宛若天龍翔空的好日子……
軟軟甜甜、鶯鶯燕燕,粉香脂滑,眾星拱月的極樂世界……
最要緊的,沒有秦藥兒的逍遙生活……
飛了!飛了!飛了!
砰的一聲,他暈倒了。
「咦?」秦藥兒用腳踢踢他。「師兄?師兄?」
「怎麼回事?」左佑農愈想愈不放心的跟過來,驚道︰「少主!少主怎麼了?」
「不知道。」秦藥兒聳了聳肩,蹲身翻他眼皮。「哇,翻白眼了,很嚴重哦!」歪著頭想了想,她擊掌道︰「我懂了,師兄是驚喜過度!一定是這樣,他沒想到我會出現,一時之間太高興了,氣血上沖,所以暈倒了。」
左佑農听得張口結舌,真想代少主一哭啊!
※※※
這下子糗大了。
龍湖作夢也沒想到自己這輩子有暈倒的一天。
他一醒來,就立刻把左佑農叫來詢問︰
「她怎麼會在船上?」
「天龍號剛靠岸,藥兒小姐便拿著秦大夫寫給大當家的信函,她說她必須親手交給大當家,屬下只有讓她上船。後來,小姐又說要給你一個驚喜,教我們不得事先向你透露絲毫風聲……」
「你有必要什麼事都听她的嗎?」他若早知秦藥兒在船上,他寧可留在滄浪島上喂蚊子。
顯然左佑農也看出了這一點,才會附和秦藥兒的主意,不過處事圓滑的他當然另有一番說詞︰「小姐怎麼說也是少主的師妹,屬下怎好得罪?」
「哼,就因為她是我的師妹,所以我比你了解她,說吧,這一次她拿出什麼法寶威脅你們?」
「水槍。」左佑農自己也覺得好笑。「她警告我們,水槍里已裝滿了她爹特制的臭藥水,若不听她的話,馬上教船上每一個人主動撲通跳下水。」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龍湖咬牙道︰「給我一個驚喜?哼哼,我是驚恐過度!那個‘小曹操’,永遠曉得抓住最好的機會。」
「少主,既來之則安之吧!」
龍湖眉鋒一掃。「那好,這兩個月就由你負責招待她。」
「萬萬不可,少主。她是你師妹,照顧她是你的責任,而且屬下社務繁忙,當家的不可能放我兩個月長假啊!」一說到要"招待"秦藥兒,什麼尊卑之分、效忠龍家的大道理全可以拋兩邊去,自身的安危先擺中間再說。
「我去通知小姐說少主醒了,先行告退。」
左佑農當機立斷決定「犧牲」少主,一溜了之。
龍湖好氣又好笑。小小一個秦藥兒有這麼可怕嗎?看他嚇得如此。算了,青龍社上下九百多人,就算一個人招待秦藥兒一個時辰好了,也輪不到他傷腦筋。
一會兒,秦藥兒蹦跳著進來。「師兄,你病好啦?」
「我沒病。」你能夠嚇昏師兄,算你本事大!龍湖送她一個白眼,總算及時想到有九百多個代罪羔羊,心情才轉好。
「你看你又翻白眼了,小心再次昏倒。」
「不許你再提那件事。」太沒面子了!
嘿嘿,這可教秦藥兒捉住了把柄。
「要我守口如瓶也行,這要看你接下來的兩個月表現如何?」
「你敢威脅我?」龍湖抓住她的衣領,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凶狠狠的凌厲眼神直直射入她雙眸中,必要時他也會嚇人。「听著,這兩個月是我的假期,我不準你礙手礙腳的在我身邊破壞我的好事!不過,看在師父面上,我會派人照顧你,招待你四處游玩,這就是我所能給你最大的優惠了。假使你不听勸,故意來招惹我,我發誓我會立刻將你五花大綁,派專船把你運回滄浪島去!」
秦藥兒先是古里古怪的看著他,不一會兒,每只大眼楮上突然各滾出一顆眼淚,眨了眨眼,淚珠兒突然大量涌冒滾落,沾滿雙頰,嗚咽著控訴︰
「你騙我!騙子!師兄是個大騙子!」她一邊大哭一邊說著︰「你跟人家說的話都不算數,全是放屁……你是騙子,我要告訴大家你專門騙小孩子……」
「喂,喂,你別哭啊!」龍湖連忙把她放下,錯愕的看著她哭天搶地。「好藥兒,小師妹,你別哭了成不成?到底我騙你什麼啦?」天地顛倒了是嗎?
「你昨天才說的話,今天就忘了,哇……」
本該理直氣壯教訓人的一方,在淚水攻勢下,反倒成了十惡不赦的侵略者似的。
龍湖頭大的回想昨天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秦藥兒愈發泣不成聲︰「我問師兄喜不喜歡藥兒,你說喜歡……我問師兄會不會想念藥兒,你說很想、很想……我不要你飽受思念之苦嘛,所以干脆不離開你……我還找爹寫一封信給龍伯伯,自願做傅信使者,免得龍伯伯取笑你離不開師妹……」
什麼啊,她把「應酬話」當真?他離不開她?
「我處處為你著想,你卻嫌我礙手礙腳……」
「那麼我求你別再為我‘著想’了。」龍湖低嘆。
「你說什麼?」她沒听清楚。
「沒有,我什麼也沒說。」他但願昨天真的什麼也沒說,這年頭「好心」不會有好報。
秦藥兒擦了擦眼淚。「昨天你說的全不算數是不是?好,你不喜歡看到我,我也不想讓你討厭,我走就是了。」
她真的走了出去。等等,不太對,這是船上,她能走到哪兒去?龍湖跳了起來,拔足追出去,正趕上藥兒要跳船,他嚷著︰「傻瓜!你別亂來啊!」戰栗的攬緊了她,急促的說︰「你死了,我能活嗎?」秦守虛不要他的命才怪。
「你放手,我不要待在人家討厭的地方……」
「誰說我討厭?我高興得‘要命’。」事到如今,什麼肉麻話都說得出來。
「你一定又在騙人,跟昨天一樣……」
「是真的。」他立即發誓賭咒。
「你不騙人?你喜歡我留下來?」
「喜歡,喜歡,我‘求求你’留下來好嗎?」
她不無幾分懷疑的斜睨著他看,他趕忙裝出一副誠誠懇懇的老實模樣。真是的,小孩子不要疑心病這麼重嘛!龍湖笑得嘴角快僵掉了,才終于盼到她回心轉意。
「看你這麼有誠意的哀求我,大概是真的了,好吧!再賣你一次面子,留下來讓你招待,免得你要死要活的,有失少主威風。」
這不是得了便宜又賣乖嗎?龍湖也只好啞子吃黃連,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