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花與梟雄 第21頁

「在貞主兒住處。」

此時金鎖回來,笑著說︰「貞主兒謝了夫人的時鮮果子,說月塘的荷花開得正盛,請夫人一道過去賞花品茗。」

「關夫人送了什麼去?」張寶兒可精了,一猜即中。

「她親手做的四樣糕點,可殷勤呢!」

「她是學聰明了。」

「怎麼講,夫人?」金鎖好奇的問。

「丈大偏愛新寵,她嘴里不訴苦,心中難免著急,只有努力拉攏貞主兒的感情。

必堂主很清楚堡主寵愛貞生兒,貞主兒說苑晶姊好,堡主也會說好,關堂主再怎麼偏心忙不至于休妻,把妓女扶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貞主兒對納妾這種事是很討厭的。」

玉鎖建言︰「夫人何不講貞主兒出面,給那兩個窯姊一點教訓。」

「沒用的。她到底是名門之後,很識大體,分得出輕重厲害,這點小事要她出面,徒惹人笑柄。除非,有人觸犯了她,要不,她比誰都隨和。」

張寶兒眼珠子一轉,就想出個點子,交代玉鎖一番,便住黑木樓去了。

丫頭對丫頭好說話,經過玉鎖的廣播之下,不等天黑,女佣們全知道了,都十分氣憤,即使作婢作奴,也自認比妓女高一等。

「簡直一點分寸也沒有。」美絹在給貞陽卸妝梳頭時,忍不住埋怨。「我們可是清清白白的女兒家,跟那種污穢的女人相提並論,太侮辱人了。」

「夫人,這不是連你也罵了嗎?」

貞陽眨了眨眼。「我不信她膽大包天,連我也敢得罪。你們少听信謠言,自找氣受,就算真有那回事,她又沒當面說你壞話,何苦往自己身上攬?處不來,少理她就是了。」

「還理她?連話都懶得跟她說。」寒碧不屑道。

「小里小氣,鴨子脾氣。」貞陽噗哧一笑,丫頭們也都笑出來。

「說的也是,白氣一場。」美絹和寒碧異口同聲道。

「別人的家務事我不管,倒是你們兩個我不能不管。」

「夫人,我們做錯了什麼嗎?」

「你們都十九了吧!」貞陽輕笑一聲。「該給你們找個婆家!」

「夫人……」美娟、寒碧均低了頭。「你們服侍我這麼久了,性子好,又伶俐能干,配給小廝一輩子為奴,未免可惜,我相信你們也是有志氣的,堡里許多有為的青年大半未婚,你們若有中意的,就告訴我,我會為你們作主,替你們除去奴籍,再送一份嫁妝,風風光光嫁出門當人家的正室、元配,見人也不必矮半截了。這事我與堡主提過,他也同意。」

「夫人!」兩人均大喜過望,這是天大的恩惠。

「郭家的規矩,丫頭年滿二十歲即婚配,你們還有一年的時間選夫婿,如果到了二十歲還沒有對象,一是由我作主,二是送回汾陽配小廝,到時可由不得你們,懂嗎?」

「奴婢懂。」寒碧和美絹感激莫名的道。她們都是簽了賈身契的,若婚配小廝,奴才的兒女也一樣是奴才,永無出頭之日。她們一直在小姐身邊服侍,眼界難免高些,說什麼也不願嫁小廝,難得主人開恩,自然要抓住幸福。

說了一會兒閑話,小丫頭銀鈴突然氣喘吁吁的奔進來,教美絹罵一聲「沒規矩」,仍然喳喳呼呼的嚷嚷︰「出事啦!鬧……鬧得好凶。」

「出了什麼事?又是誰在鬧?」貞陽問。

「關堂主那邊……」銀鈴喘一口氣道︰「關夫人很生氣阿蜂亂說話,叫人責打她十棍子,那位剛進門的姨娘不肯,跟關夫人鬧了起來……」趙宛晶終于抓到把柄,有了後盾似的要重振女主人的威嚴,申張一下家法,而阮嫦娥在妓院中學會求生存的法則,知曉一旦弱了聲勢,會馬上教人爬到頭上去,而且她早看穿像趙宛晶這種老實的女人最怕鬧,一個怕生事一個不怕,情況很快倒轉。

貞陽打個呵欠,妻妾爭吵,一點趣味也沒有。

「沒有人去請關堂主回去嗎?」

「有。」

「那就沒事了。」貞陽交代下去︰「黑木樓的人全給我待在屋子里,一個也不許湊熱鬧!誰去了,罰十棍子。」

銀鈴吐吐小舌頭,下去傳達命令了。

「鬧吧!鬧吧!進門沒幾天就鬧得人盡皆知,看關堂主那張老臉住哪擺?真是不懂事的女人!」貞陽喃喃道︰「讓他吃點苦頭,也教其它男人覺悟少納妾為妙。」

燕無極回房時,她一句也不提關家的丑聞,正操琴自娛。名門閨秀,琴、棋、書、畫是基本教養,一來可提升氣質,二來可打發時間。在冷面外公的嚴格監督之下,貞陽自然也逃不了,硬著頭皮學習之,倒也不亦樂乎。

「今晚你雅興不淺。」聆听完一曲悠美氣暢的《鳳求凰》,燕無極興起的吟誦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風飛翩翩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張弦代語兮欲訴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願言德配兮攜手相將,不得于飛兮使我淪亡。

「夫君好記性。」貞陽相信世間真有過目不忘之能人,心中十分羨慕。

「為何挑此曲?」

「告訴你,你不許笑。」

「因為這一首的曲韻歡悅流暢,我學得很有信心,不怕出錯。」

燕無極微笑頷首。

「我好失望,以為你特地彈奏此曲,意在提醒我勾引你……」

「不正經!」嘴里笑罵著,卻不反抗地讓他抱住。

「有一件正經事,你肯定有興趣。」他從家中拿出一封信,遞給她。「小舅子差人送來消息,說他非常思念姊姊,攜友來訪。」

「是阿諾,我也好想他!」

貞陽喜不自禁地取信端詳,喜悅的心情在看清內容時陡然降至冰點,不敢置信地念著︰「龍湖……龍湖……」天哪!這個臭阿諾怎能把他帶來?

「龍湖是人名,不是某一個湖的名字。」燕無極一方面解說,一方面也頗感驚奇。

「小舅子和龍湖竟然有緣結成朋友,簡直不可思議。」

貞陽瞪大了眼楮。「夫君,你認得龍湖?還是秦藥兒?」此時她倒情願他認得秦美人。

他臉上現出回憶的表情。「龍湖救過我一命,是我的生死至交,也是江南‘青龍社’之少主,為人瀟灑不羈,想想已是十年前的事了,後來听說他拜師學醫,多了一個令他頭疼不已的師妹,我不是跟你提過嗎?」

貞陽搖搖頭。她多想昏倒了事啊!龍湖竟是夫君的生死之交,老天,她該怎麼辦?

無極若曉得她過去的瘋狂行徑,一定會休了她!

「不行!不行!」她一緊張就十根手指頭不安分的絞在一塊,都快成麻花卷了。

「貞兒,你是怎麼一回事?」

「我……我不知道怎麼招呼你的朋友?我……一般不是……不隨便見男客的?」

最好躲得不見人影,以免拆穿西洋鏡,絕不能教無極洞悉她過去曾經行為乖張反傳統,荒唐的和江湖浪子稱兄道弟,上館子吃大餐,招妓游湖,嚇死老公怎麼辦?

她事先根本不知龍湖如此好,游湖時也招名歌妓相伴,雖只是听曲助興,也令她當場窘得滿臉通紅,龍湖哈哈大笑,說︰「倚紅偎翠,人生一樂也。」

天殺的龍湖!早知道就別結識他了。貞陽好生頭疼,那個人一向口沒遮攔,萬一他把過去那段往事向無極吐露,她是死走了啦!

不見!不見!說什麼也不見。

燕無極不知她內心曲折,笑說︰「我和龍湖交情匪淺,家常見禮倒也無妨。」

她小嘴一扇,真想哭。

「非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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