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內,席燻雅卻在睡夢中綻放天使與魔女的笑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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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霞雨神色不安的跟在舅舅、表哥身後,來到牧家,心想于聆春此刻不正鬧得上下雞犬不寧才怪,誰知她卻十分安適的和千里坐在客廳,千里看報紙,她就靠在他肩上一起看。
他們夫妻和好,兩家長輩就很有默契的當作什事都沒發生,和樂融融的共進晚餐,看得魏霞雨眼花撩亂。
于聆春挾一塊牛肉放進千里碗內,臉上笑咪咪的,牧萬才呵呵大笑︰「看來我這兒子對付女人還真有一套。」
恰在此時,一名女佣匆匆走進來,看看聆春,便在千里耳邊說幾幾句話,緊張、恐慌交錯在他的臉上,二話不說即離開飯廳。
「怎回事?」于聆春叫住女佣。「你跟少爺說什?」
「是……是席小姐……」
「她怎啦?」魚蓮施不忘她才是女主人。
「她醒時,瞧了瞧她睡的房間,說很美,問我是哪家飯店?我說這里不是飯店,是少爺的家,那個房間原是作新房用的。她好象呆住了,然後跟我要她昨天穿的衣服,我拿給她,誰知她換好衣服就說她要走了,我只好來告訴少爺。」
于聆春的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但她要面子,也不忍老父為她傷懷,強笑道︰「那好啊!我去問問她,需不需要司機送她。」
怕他們夫妻鬧起來,所有人全不放心地跟上去。牧萬才和于宇界則要親眼見一見差點使他們親家變冤家的席燻雅。
他們看到的是——
席燻雅動作輕緩地梳理她的寶貝長發,牧千里在一旁說盡了好話,她不理也不睬,拿起發夾,被牧千里伸手接過去,輕道︰「讓我為你服務一次吧!」燻雅已梳好公主頭,千里將大發夾別上去固定住。
「別恨我,好嗎?」他低柔地懇求。「你要我怎樣都行,只要你肯留下來好好調養身體,如果你討厭再見到我,我會避開,就是別拖著病體勉強要走,萬一你在半路上暈倒怎辦?這是在折磨我啊!」
她嘆息了一聲,有些幽怨的哀傷。「千里,為了你,我的淚已流干,再加上這一場病,教我不覺悟也難。」她病容蒼白,宛似一朵幽麗的白花漂浮在溪水上一般無力。「記得當日初相識,我唱著白居易的『花非花』,唱著好玩兒,根本不解詞裹傷感。如今,『來如春夢不多時,共似朝雲無覓處』,卻怎也想不到,這詞印證了我們的感情,如夢、似雲,那短暫,醒來已無蹤。」
「小雅……」
「莫非是早注定好的?才教我在初見你的那一刻唱出此詞?千里,我本來不迷信,現在卻不得不信了。」她露出憂郁的微笑︰「真心愛一個人就無法去恨他,恨了就表示我已後悔付出愛。不,我不後悔愛你!最難過的一刻已經過去了,而今只要你幸福就好。于小姐出身高貴,你不應該欺負她,將我帶回來睡在這里,教她情何以堪?所以我必須立刻離去,沒有我,你們一定會幸福的。」
牧千里再也不能自制了,緊緊地摟住她︰
「小雅,最溫柔的人是你,最高貴的人是你,你總是為別人想,我嫉妒,我嫉妒將來娶到你的那個男人!」
「我卻羨慕能嫁給你的女人。」
席燻雅眼中淚光一閃,還能自制地推開他,于一陣心痛後回過神來。
聚集在睡房一側小起居間的多人,有的為燻雅傷感,有的為聆春慶幸,遇到人品如此高貴無私的情敵,真是不幸中之大幸。
只有于聆春還不敢太放心。
席燻雅沒想到會遇見這多人,有點不知所措。
「燻雅!」魏霞雨立時握住她的手。「你病沒好,我送你回去,要不然我不放心。」
「謝謝你,霞雨,你一直對我這好。」
「誰教你如此迷人,我要是男人,即使決斗也要娶到你。」
她夸張的口氣使人發笑,席燻雅嬌聲笑出來,媚眼流波,秀美不可名狀,一場戀愛使她出落得更美,老成世故如于守界和牧萬才也不由得怦然心動,暗道︰「好一位天生尤物!」
燻雅和霞雨手拉手的走出新房,于聆春總覺得不放心,她常想起那個魔女的笑容,心中早認定席燻雅絕不是這好打發的人,所以,她追出去。
兩個女孩正要下樓,听到叫喚,一起回首。
「霞雨,我有話對席小姐說。」
魏霞雨感到莫名其妙地瞪她一眼,先下樓去了。
「什事,于小姐?」燻雅笑容有些窘迫。
「我已經不是于小姐,而是牧太太。席燻雅,希望你剛才對千里所言出自真心,為了讓他有幸福的婚姻,你別再搗蛋了。」
席燻雅無辜地眨眨眼,示好地握住她的手,在他人看來,這是非常謙和的動作,于聆春卻感到由她手中傳來的力量,然後她又瞧見了,那魔女的笑容,那傾國傾城之禍水的笑容,用低得只有她听見的聲音說︰
「可憐的,在新婚夜被遺忘的新娘,我報仇報得很漂亮吧!」
丙然被她猜中了!這笑容像天使的魔女是故意的!
于聆春發了狂似的推她一把︰「你可惡!」她太生氣了,抽回手又順手要把她推得愈遠愈好,忘了她們站的位置是樓梯口,只听得席燻雅大叫一聲,直摔落十幾層樓梯。
「小雅——」
異變突起,牧千里叫得仿佛他的心髒快停了,其它人也亂成一團,紛紛奔向倒地不起的席燻雅。牧千里忙扶起她,她困難的睜開眼楮,疼得淚快溢出來。「我的手……好痛……腳也好痛……」再也忍不住的哭出聲。
牧千里心疼死了,很快轉化為對于聆春的憤慨。
「你真是太讓人寒心了。」他的眼光不曾像此刻這般可怕,而「高高在上」的于聆春,有苦難言。即使她想解釋,千里也沒空理會,急著送燻雅去醫治。
幸而樓梯鋪了厚厚的高級地毯,將傷害減至最小,燻雅的左腳輕微扭傷,很快就沒事了,倒是右手因為想撐住下落的身體而先著地,導至骨折。
舊病末復,新傷又發,這驚嚇使得席燻雅又病倒了。
楊玉琢辦好了簽證趕來,燻雅仍躺在私人醫院的特等病房內淚珠亂彈,因為手受傷不方便,牧千里正賣命的哄她吃飯。
「我不知道要為你掉多少眼淚才還得了情債。」
「小雅,別亂說,這次全怪聆春太過分,她居然……」
「也許該怪我,當時我心里對她很愧疚,你為了我把新娘子丟在一旁,我向她道歉,而她大概誤會我在諷刺她,一氣之下,才……」
「不管怎說,你受傷是事實,我一定叫她來跟你賠罪。」
可想而知,于聆春不認為自己有錯,不肯去向席燻雅道歉,錯在席燻雅,不是嗎?只是,這個錯只有她知道,說了也沒有人會相信。
牧千里對她十分不諒解,他看她的目光真可凍死人。
「我只是一時失手,絕非故意,然而追根究柢,是她逼得我發狂。」于聆春已難過數日,才跟千里有和好的跡象,而今又化為煙塵。這次,連于守界也不好開口幫她。
「不只我一個人親眼看見你伸手將小雅推下樓,你還說是小雅的錯?」他凌厲的斥責︰「若是你敢做敢當,去向她賠罪並且照顧她,直到她痊愈,我或許相信你不是故意的,結果你又故態復萌,每次都只會欺負小雅善良不計恨,吃定了她拿你無可奈何!為什你心胸如此狹隘?小雅已決心與我分手,你還不肯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