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有困難?」
「我……我父母都出國去了,家里沒人。」
朵朵見他受窘,心倒軟了,同情起他來。一听他父母出國,更生「同病相憐」之情。
「又不是選女婿,你問那麼多做什麼?」她不領善耘的情。
「你一定很少照鏡子。」他盯視她稚氣猶存的秀麗容貌,那屬于男人看女人的、評頭論足的、赤果果的目光,未經人事的朵朵也羞覺其大膽,不由飛霞撲面,一顆心亂糟糟的。「看來你有點明白了。美麗固然是上帝的恩賜,對男人卻充滿了魔鬼般的誘惑,稍一不慎就足以懊悔終生。」
「惡心!」她羞極反怒。
他敲她的頭。「不許你篤我。」又擺出一副「你最好乖乖听話」的嘴臉。朵朵縮頭叫痛,他照常置之不理。「走了吧!」
朵朵氣嘟嘟,偏又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我們前世定然是仇人,她心想,怎麼也不甘心受他擺布,拿出筆來在沈滄浪的手臂上簽下電話號碼,壞心眼的斜睨身邊的討厭鬼,心想,柳善耘最好氣死算了!
「看你年紀和朵朵相若,歡迎你來陪她讀書。」他倒滿欣賞阿浪不自卑臉上的胎記,有勇氣追求朵朵這個嬌蠻女。
他擁著她肩膀步出「天鵝蛋」。朵朵明白,他不是愛護她,而是在防她逃跑。
「你不反對我交男朋友?」
「正常的社交,我沒有理由反對。再說,當你男朋友只有吃苦受氣的分,我很高興有人自願當你的出氣筒,樂得我輕松。」
「哼!你真笨,女孩子在戀愛時可是非常溫柔體貼哦!」
「我等待奇跡出現。」他瞧扁她的語氣真令人咬牙。
柳善耘打開前座助手席的車門,花朵朵習慣又自然的坐進去,在這方面柳善耘很有紳士風度。
「朵兒,你坐後面。」
「哪有主人坐後面而客人坐前面的道理,你不懂禮節嗎?」她心中則得意︰你們想坐在一起說情話,我偏不讓你如願。
「對不起,緋衣。」他打開後座的門。
蘇緋衣笑笑,總不好跟年紀小的計較吧!
一路上,朵朵嘴巴不停,寧可和他斗嘴也不想听他們情人間的私語,並且三言兩語就把緋衣的來歷和他們認識的經過弄明白,忙得仿似一只雀鳥兒。
「口不口渴?冰桶里有茶和果汁。」
「我在幫你們制造話題耶!」朵朵接受緋衣的服務,喝家裹煮的麥茶。
「你有這麼可愛嗎?」他洞悉她目的的眸光,使她有點臉紅。「算你老實!」
送排衣返家後,就只剩他們倆。先去百貨公司取回背包,善耘好奇一問之下,「嘿」了一聲,便不作聲,看得出他不以為然。
「你跟她是認真的嗎?」朵朵低聲問,如今這話題反而安全。
「你在胡說什麼?我只是謝謝她曾當了我幾天導游。」他臉上的和氣消失了。「別以為你東扯西扯,我就會忘了你的不可信任!你不懂自律為何物,不明白自動自發才是進步的原動力,我一不在你就搞怪,花朵朵,到底是你要考大學還是我?」
花朵朵緊閉著嘴,眼裹充滿了憤怒。心想,我再也受不了!再也受不了了!柳善耘一言不發的把車開回家,拖著她直奔上樓,把她擲在沙發上,自己往茶幾一坐,四目相對盯死地。
「你道歉不道歉?」
「為什麼我必須道歉?我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壞事?就許你帶著女人玩一下午,不許我跟同學去逛百貨公司,天底下也只有你這種人,強詞奪理!蠻橫不講理!我考試考了第十八名,你沒有一句獎勵,就會凶我、凶我……」朵朵忍不住內心激動,臉上的表情愈見委屈,淚水涌出了眼眶,哇的一聲哭起來。
善耘瞧她哭得真切,坐到她身旁哄著,「別哭了。我不是生氣你跟同學逛街,而是氣你事先不說一聲,我不斷打電話回來,找不到你自然會擔心啊!我知道,這次月考你表現得令人刮目相看,但一時的好成績並不代表你往後不再退步,只要你能保持在全班十名內,不用我督促也能亮出實力,我自然便不再管你了。」
「十名內?」她駭住,但瞧他的表情再認真也不過,根本沒得商量,更知他話一出口從不打折扣,即使逼得她三天不睡他也在所不惜,心急之下,又嘩啦嘩啦大哭不停。
大丈夫行事當機立斷,不可心軟。柳善耘拍拍她的肩膀,勉勵她再接再厲,見她兀自抽噎不停,掩嘴打個呵欠,回房梳洗、睡覺去了。
*****
很意外的,朵朵哭累了反而一夜甜睡無夢,只是當她醒來時,情緒陷入更深的沮喪中。
「我不能再忍受了,我要離家出走!」
餅去媽媽待她冷淡,爸爸一個月難得見一次面,她心中盈溢著不滿與傷感,但偶爾也感到無比的輕松自由,沒人管,想干什麼就干什麼;如今,她好比一只籠中鳥,任何行為都受到管束或修正,再也不能隨心所欲,她反叫苦連天了。
她貪玩不愛用功,過慣了逍遙懶散的生活,心里也想上大學,但無人督促便一日混過一日,直到柳善耘出現,一下子將她趕上聯考的競賽跑道,鞭策她、追逐她,決心不讓她逃遁,她若敢慢上一步,責罰立至,不暇辭色。想到往後還有一段好漫長的路要她拿出全副心力去努力、再努力,不由一張俏臉拉得出苦瓜還長,倒不如像以前沒人約束來得好過,不上大學也就算了嘛!
問題是,柳善耘肯罷手嗎?
她第一次覺得與這麼一個堅強如鐵的人作長期戰爭,仿佛墜入一場永無止境的夢魘中,且恐到頭來徒勞無功,他一定有法子要她乖乖順著他鋪好的路走下去。
「不,絕不!」花朵朵一腳踢掉薄被坐起身,一副枯木寒岩似的表情。「再讓他牽著我鼻子走,我會發瘋,我要離家出走!」
這種事問爸爸訴苦也沒用,前兩天月考成績單寄回家,他著實夸了柳善耘一頓,很放心把這個女兒交由他管教。
向柳善耘抗議,他倒有耐心听她把話說完,听完後不是像清風過耳不縈念在心,便是罵她一頓,罵完後照常把她盯住桌前,少念一分鐘也不行。
「事到如今,只有離家出走!讓柳善耘良心不安,讓爸爸後悔他沒有知人之明。」朵朵迸換衣服搜想,「你們都不在乎我快不快樂,我只有自己共尋快活去!」
拿出背包,塞兩件隨身衣物進去,把現金和提款卡帶好,一看時間才六點十八分,家人應未醒,正適合出走。
罷要打開房門,听見外面有動靜,朵朵嚇一跳,不料有人這麼早起,又不是馬兒猴急什麼?不甘心計畫受挫,拉開一線門往外窺,一顆腦袋探出一半左看右瞧,只瞧見柳善耘的背部,他立在冰箱前倒牛女乃,端著牛女乃往游樂室走去。
「他在做什麼?他一向都這麼早起床嗎?管他的!我都要離家出走了,快溜為妙!」
背好背包,要溜下樓之前,不知怎麼的,很想再瞧他一眼,那份好奇引逗得她心癢難熬,若不弄明白,只怕她往後數天都要猜東猜西,猜他這樣早起究竟想做什麼?
說是游樂室,其實只是一閑十多坪的空房間,滿室鋪上榻榻米和幾根橫桿,爸爸說,那是善耘小時候游戲的地方。
「他不是小孩子了,還要玩?真浪費地方!」
嘻!去取笑他一頓,出口惡氣。
花朵朵說變就變,走向游樂室,直接開門走進去,一見驚心。
柳善耘整個人吊在單杠上旋轉,忽兒腳上杠,忽兒左右換手轉了個方向,看到朵朵,他躍下,喘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