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了個彎,他們走進了第二道長廊。
突然耳畔傳來一陣清脆的響鈴,一個小男孩手里拎著一把大關刀,額上綁了一條麻花布巾,將墨汁涂在自己的下巴上當胡子,他笑得一臉得意,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橫沖直撞而來。
「天啊!這是什麼啊?」駱宣瞪大一雙美眸,傻呼呼地盯著那簡直就像一陣龍卷風橫掃過來的小家伙。
小男孩舉起關刀,在半空中劃了兩個大圈後,便從駱宣和福來的中間沖過去,然後又旋風似的沖回來,停在福來面前吆喝道︰
「呼!呼——福來、福來!我是土匪、我是強盜!我砍——快躲啊!福來!我砍——快把金銀珠寶交出來!否則我要砍斷你的腦袋!」
「小貝勒爺,瞧老奴帶誰回來了?是很年輕、很漂亮的女乃娘哦!」福來陪笑的彎,好言好語的模著他的小腦袋,任由孩子把假的刀子擱在他脖子上。
「很年輕、很漂亮的女乃娘?!」小貝勒爺聞言蹙起了兩道俊秀的小眉毛。
這孩子是漂亮的,兩道小劍眉又俊又濃,雙眼又靈活又漂亮,挺而直的鼻,小而巧的嘴,這張可愛的小俊臉是萬般惹人憐愛的,但當他一頑皮起來,就鬧得天翻地覆,實在無人敢領教。
此刻他正佯裝出猙獰的神情,把大刀耍得煞有其事,一刀便朝駱宣身上砍了過去。
「小貝勒爺,乖!別嚇我呵!」駱宣膽子本來就很小,見小貝勒爺揮舞大刀的架勢有板有眼的,更嚇得尖叫連連,忙不迭退到圓柱後面,將自己藏匿起來。
「果真有幾分姿色哦!」頑皮的小貝勒爺跟著鑽到圓柱後,一把掐住了她的皓腕,學著大人的模樣,裝腔作勢地用指頭撫著她光滑的小下巴。
「不過……你的膽子怎麼這麼小?哼嗯,沒關系!將就將就了,福來,把她押回我的山寨做我的押寨夫人。」
「啊?」什麼跟什麼啊?駱宣險些兒哭了出來,不自覺的夾緊了懷中的豬仔。
「!吱唔————」小豬仔被夾的痛得個直叫。
「!這是什麼怪玩意兒?,——!」小貝勒爺學豬仔的聲音怪叫著。
見它圓嘟嘟的模樣,他好奇的挨近了豬仔,學豬仔朝天的鼻孔,用兩指把自己的鼻子壓扁。
「!!吱唔————」豬仔也不甘示弱的回應著。
「有趣、有趣!它真是妙極了耶!」從沒見過豬仔模樣的小貝勒爺樂得哈哈大笑。
「它是豬仔啊,我的寵物哦,叫做阿豬。」駱宣得意洋洋的抿著弧度優美的嘴唇微笑著。
小貝勒爺見駱宣笑得好不得意,心中非常不悅的睞著她。
「哼!有什麼好神氣的嘛!你以為我稀罕你的寶貝哦?又不是吃飽撐著沒事做,少臭美了!不過是只豬仔。」小貝勒爺其實一眼就愛上這頭豬仔,卻心口不一的說著,「唉,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駱宣,小貝勒爺喚我阿宣就行了。」駱宣笑嘻嘻的回道。
「阿宣,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哦,你把耳朵湊過來……」小貝勒爺神秘兮兮的挨近了駱宣。
駱宣好奇的彎,當真將耳朵貼近他的嘴。
「笨阿宣,這小家伙我要定了!」話罷,小貝勒爺一把將豬仔給搶了過來。
「臭小表!把阿豬還給我!」駱宣受騙上當後,很不甘心的直跺腳,她氣得兩片粉腮圓鼓鼓的,正打算追上去。
「臭阿宣,我偏不要!哈哈哈……」小貝勒爺狂笑地將小豬仔夾在自己的腋下,一路舞弄著關刀,飛也似的逃走了。
☆☆☆
「嗚……我的阿豬……嗚嗚……阿豬……啊——」
駱宣因不甘心被一個小孩子欺負,忍不住委屈的用手掩著小臉,慘烈的哭號,那種慘兮兮的高八度哭調實在會讓人誤會,是不是府里有人不幸掛掉了。
「哎唷,不要再哭了啦,不過是頭又臭又髒的豬仔,有什麼好傷心的?孩子要,給他就是了,何必跟一個孩子計較,況且咱們做下人的本來就應該順從主子的。」
埃來再也受不了了,他發現駱宣愛哭成性,還好他有耐性,一直好脾氣的安慰著她,只不過語氣听來像在挖苦她的小氣似的。
「阿豬才不臭不髒呢!人家我每天都幫它洗澡的,嗚……阿豬是人家親自把它接生出來的耶,嗚嗚……好討厭哦,我竟然被一個小蘿卜頭欺負……嗚嗚嗚……」駱宣哽咽喃道。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很委屈,別哭了,頂多明兒個我再陪你去挑一頭豬仔回來飼養。」福來快被她打敗了,真不知道她哪來這麼多眼淚,她的淚腺也未免太發達了吧!
「我才不要,我只要阿豬……嗚嗚……真希望……希望那小表不是我要帶的,咦……該不會……他……他就是……」駱宣一句話講了老半天也講不清楚,實在是傷心過頭了。
「以後你就是這孩子的女乃娘。」福來知道她想說什麼,便接下話道。
「那我以後豈不有罪受了?嗚……我命好苦啊,」一听見那小惡魔正是自己要帶的人,駱宣哭得好不淒慘啊!
她終于知道為什麼有那麼多人不願賺那八十兩了,原來是有原因的,別說其他人,現下她就有打退堂鼓的念頭了。
「你放心,不會的。」福來只能安慰她。
「不會才怪呢!瞧那孩子鬼靈精怪的,又這麼霸道不講道理。」駱宣抹著淚痕,一面叨絮不休的憤慨道︰「真像個沒教養的小孩耶!」
倏地,福來一副大禍臨頭的模樣,驚慌的搖著手,示意般地把指頭放在唇上,要她別再說下去了。
但駱宣憋不住話,咽不下這口氣,仍不知死活的說著︰
「真不知道他爹生成什麼德性,怎會生出這樣的小孩來,我倒想見識一下他爹的模樣,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怎會教出這般惡劣的小孩!我要是他娘,準按三餐扁他,幸虧我不是他娘,不然他準被我揍扁。」
「該死的,住口!」
耳畔突然傳來一道斥喝。
聞言,駱宣旋過身子。
「頤親王!」終于又見到他了,駱宣驚喜的看著他,可當她察覺到他不對勁的臉色時,笑容即如花兒般枯萎了。
「以後若再讓我听見你講磊兒一句不是,我將會重重地懲罰你。」溥頤一雙犀利精銳的眼楮正目不轉楮的直視著她。
駱宣錯愕不已,熱騰騰的心瞬間冷了一大半,她屏息凝神的注視著他那雙冷漠的眼神,「我……」
「你可知道那孩子的身份?」
溥頤這輩子最痛恨的,無非是他人用異樣的眼光來看待他的孩子,用刻薄的語氣來抨擊他的孩子——
她以為她是什麼人?有什麼資格數落磊兒的不是?
「是……是貝勒爺。」他站立在她面前,讓駱宣感到緊張而不安,她瑟縮著秀肩,喉間哽咽著。
「不許哭!」溥頤嚴厲喝道,心中卻再度抑止不住地出現一絲憐惜的強烈感覺,一種令他感到困惑難解的奇異反應。
「嗯!不哭、不哭。」駱宣連忙抹去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胡亂的點頭。
可是淚水一來她怎能控制?
她爹娘就是把她生得這麼愛哭啊,她有什麼辦法呢?又不是故意的,她也不願意啊。
駱宣拼了命的要將眼淚給收回眼眶里,哪知才眨了一下眼,淚水便如決堤般傾泄而下。
「不哭還一直落淚?把淚水給我止住,即刻止住!」溥頤那雙漂亮的厲眸變得犀利又恐怖,俊龐罩上一抹陰狠的寒色。
因為她的淚水一直具有某種足以軟化他鐵石心腸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