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定花砌 第5頁

「身若細柳、唇紅齒白、眉含魅氣。」男子倒也不客氣地直指出來。

「我是男生女相,世上儒生與我相仿者不知數千,兄台評論太過武斷。」兩人距離雖遠,但她幾乎感覺得到他散發的強烈氣勢壓過了她。

爆櫻甯故意挺了挺事先綁平的胸,試圖能學著他一成的氣勢。「任誰都可看出我是男子;能把我誤認成女子,兄台你還是第一個。」

分明是個女子,有什麼好否認的?君應陽斜勾起一抹嘲意,瞅著她閃爍不定的水眸盈離流轉。

「這里不是女人來的地方,倘若你是新到生員的家眷,此刻就該離開;這地方全是男子,難保弱質女流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在下並非女子!」都到這個地步了,她才不會因為他一眼就識穿她而卻步,她早就料過會有許多人懷疑,但可不是連書院的人門都沒進就發生這種事。「兄台口口聲聲污蔑在下,可在下也是個舉人,若真是女子,又怎麼入科應試?」

「舉人?」君應陽眉頭揚得更高,噙著一絲玩味。

「在下江寧府體戶人士,名念學。字榮祖。」

爆櫻甯毫不猶豫地報上蘇念學的名字,只覺在他愈發凝重的注視下,她的呼吸都快停了。

「蘇念學」君應陽覆念過一遍她的名字,瞧她抬起頭來,他絲毫不覺自己的唇微咧。「這名字真不適合你。」

爆櫻甯冷眼顱他,幾乎已經把自己真當成了蘇念學,全然忘了她也曾嘲弄過蘇家大少爺的名字。

「失禮。」

君應陽幾發噱。這名女子說不定真是蘇念學,天曉得那個舉人是怎麼得來的,看來再逼她,她也不會承認;等她自個兒瞧清書院里的現實,不需多少時日,她必定萌生退意。「既然你中了舉。也來了這里,看在你是我後輩的份上,我不與你計較失禮之過。」

失禮?這家伙連名都沒報,到底是誰失禮啊?

爆櫻甯抿了抿唇,連招呼話都懶得跟他說就掉頭轉身。本來以為可以暫時歇息,卻未料惹了一肚子窩羹氣!

「等等。」君應陽忽然地抓住她的肩。

不假思索地,宮櫻甯臉色大變地跳開一步,又回過頭將眸瞪得老大,但他卻像如影隨形的鬼魅般,居然離她身後沒兩步的距離。

爆櫻甯又退了兩步,直到自己的身子靠在縴弱的樹干上。「做什麼?」

君應陽上前兩步,再度將兩個人的距離縮至近似貼身,單手扶著她頭上的枝干,如幽冥的黑眸中有著一絲嘲意,「你現在決定回去,還來得及。」

「我為什麼要回去?」宮櫻甯反嘴問道,暗忖他靠她靠得那麼近,絕對是想嚇跑她。「我千里迢迢由溫州來這兒念書,沒有回去的道理。」

「很快,你就會有幾百種理由離開。」她身上帶有淡雅的馨香,應是方才那些花汁沾上了她的袍子,今他心弦微微一動。

「很快,我也會有幾千種理由留下來。」這家伙打算在書院里頭整她嗎?宮櫻甯蹙起眉,一面思索、一面找尋著可以由他身下鑽出的空隙。

「好膽量,可惜有勇無謀。」君應陽咧嘴輕笑了聲,冷不防地勾起她的下顎,在宮櫻甯來不及驚愕之際,輕薄地奪取她的唇。

「呃——」根本沒想到有這種事!爆櫻甯錯愣一下,努力地推開他。

而他也並沒有防著她的意念,就這麼任著她將自己推遠。君應陽冷冷地笑睨著她臉上不自覺的驚慌與嫣紅,對她一面猛用袖子擦嘴,一面投射而來的凶狠眼光視若無睹看來她真不似尋常女子無膽,被強吻後居然能待在原地覷他。這個蘇念學似乎愈來愈好玩了。

「你——」惡心、齷齪、骯髒!爆櫻甯咬牙切齒得說不出話,覺得方才他的舉動惡心至極,她猛力抹嘴想擦掉那一瞬間的觸感幸虧這里沒其他人在,否則她的名節就完了!

君應陽微微地挑眉,深黝的黑眸多了一份邪魅的氛圍。「只要你想待在這里,你就要有充份的認知。」

「什麼認知?」惡心!都說她是男的了,他竟然、竟然……

他微微地咧嘴,注定了宮櫻甯在書院里悲慘的開始。「這不會是第一次。」

惡心、惡心、惡心!

爆櫻甯暗自低咒著,忍住自己想繼續擦唇的舉動,因她明白之前就已經被那個無恥的家伙說她「唇紅齒白」了,再擦下去,她不想唇紅齒白被當成女子都難!

只希望這書院厚顏無恥的家伙只有他一個,而且她發誓絕不想見到他!什麼叫做「不會是第一次」?他有斷袖之癖是他的事,可不代表她就得跟著折損清白。

噢,祝那個無恥之輩早日滾到陰間去考科考!

爆櫻甯眉間含怒,絲毫不似如她口中那個中途遭劫的蘇念學,卻不覺書院的執事一直朝她飄來奇異的目光。「蘇友執?」

「呃,我明白。」執事的一聲輕喚驚醒了宮櫻甯的冥想。「在下的廂房就在南方的修身閣,是吧?我這就去準備一下捻香入門的事宜。」

「不是這個問題。」看來這個蘇念學方才都沒把他的話听進去嘛!執事皺了皺眉,「捻香的事倒是其次,你……束修可準備好了?」

束修?!槽了!她都忘了進書院還得繳束修!爆櫻甯臉色一白,忐忑地瞄著執事。「這……可否讓弟子先上課,等家中僕役將柬修送來,再……」

「這怎麼成?」執事將眉擰得更深了,懷疑這個蘇念學根本就是個繳不起柬修的貧寒子弟,雖然山長對這種人不介意,但他還得留意啊!「你現在繳不起束修,這……」

「弟子也不是願意遭劫啊,」宮櫻甯暗暗握了握拳,氣惱從老夫人決定讓她易裝陪蘇念學到書院後,她一路上沒遇過半件好事,「只要再一些時間,等門生的僕役來了,這柬修當然少不了,可是現在……哪來的銀兩啊?」

「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執事抿了抿嘴。「咱們書院里並元義田和官家補助的收入,聘師講學。生員食宿,全都是靠門生微薄的束修和山長的家業,現在倘若我開了先例讓你進來,這對其他門生實在說不過去。」

「可……小弟真是遭劫啊,」宮櫻甯咬了咬唇,朝執事恭敬地作了個揖。「就請執事寬容個半個月,弟子的柬修一定會送到的。」

「你真保證?」有人這麼求他,偏偏又是個長得挺標致的白面書生,還听說是個舉人,執事為難地猶豫再三。

「小弟保證。」拜托、拜托,巧瑟可得在半個月內趕緊找著少爺啊!

執事沉吟了會,嘆了口氣,「這事也不是我能決定得了的,我幫你問問山長吧,」假如山長要留這個可能來白吃白往白念書的門生,那他也干涉不了。

「多謝執事,還勞煩您了。」官櫻甯暗暗呼了口氣,但她明白這事只是稍微告一段落而已,等會兒還有山長那一關得過呢。

執事無奈地搖頭,留下宮櫻甯一人靜靜地等在院門前。約莫等了兩盞茶的時間,宮櫻甯雖然很恭敬地主動和過往的生員扶手作揖,但……心里總覺得有點怪怪的,這些前輩的眼光,好像對她不具好意。

為什麼呢?難不成院里的塾生早就听過蘇念學是個舉人嗎?沒道理啊,倘若書院埋頭連門生部知曉,那剛才執事又為何為了束修的事情,還得去問山長?

抑是來這書院里的舉子心量真那麼狹小,見著了新的對手,都會萌生敵意?宮櫻甯愈想愈不解,反正看到有人影作個揖就是了,管他們抱的是什麼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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