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關他的事,這是我的孩子,我可以獨力照顧他。」
「妳……決定把他生下?」賀士培臉色驚訝。
「那當然,孩子來了,做母親的怎麼能夠拒絕?」
「可是──」
「噓……不要在孩子面前說這些話,他會傷心的……」語心微笑。
賀士培臉色沉重。「這樣對妳而言太辛苦了。」
語心看著他,笑了笑說︰「沒有那麼困難的,只要有愛,一切都不難。」
她堅強而溫柔的微笑讓賀士培明白,原來她是多麼深愛著顧頤寒,因為愛,所以從不懷疑這個生命,從不擔心未來……
所以即使決定離開他,心中的愛卻從來沒有熄滅。
第八章
一早,顧頤寒一進辦公室,就發現桌上的辭呈。
他打開一看,眉頭立刻皺成一團,緊握那份辭呈,他沖進尹語心的辦公室。
般什麼?她竟然遞辭呈?!是想跟他示威還是抗議嗎?
彼頤寒猛地打開她的辦公室門,卻發現里面竟然空無一人,他立刻轉身直奔櫃台──
「尹語心呢?她人在哪里?」他大力拍著櫃台桌面,像恐龍似的大聲嘶吼。
「報、報告總裁,尹秘書今天沒有來上班……」櫃台職員的聲音有些顫抖,最近老板的情緒好像一座極不穩定的火山。
「沒來上班?那這是怎麼回事?啊?」他揮著手上的辭呈。
「喔,這是一早快遞送來的……」櫃台職員小聲說道。
快遞?!彼頤寒的臉色更難看了,她連走進公司一步都不願意,直接派快遞送來辭呈?
彼頤寒二話不說,轉身走回辦公室,「砰!」一聲,用力地把門關上。
他把辭呈啪地扔在桌上。
哼,又是在鬧情緒吧?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不用三天,她就會乖乖回來了……
他是這樣想的,他的語心,頂多偶爾鬧幾天脾氣,是不可能離開他的,因為,她是這麼地愛他。
兩天、三天、四天……她竟真的再也沒有出現過。
彼頤寒來到語心那間小小的辦公室里,獨自坐在她的辦公椅上,斜靠在她曾經躺過的椅背上,望著這空間發呆。
臉上的疲倦和落寞再也藏不住,累積壓抑的思念,已經把他剛烈冷硬的心折磨得不成形。
他忍不住想,當她感到疲累的時候,也是這樣坐在這里休息嗎?
但每當她累的時候,他又在哪里呢?
環視這沒有她身影的空蕩空間,這是他第一次這麼仔細研究她的辦公室。
他好奇地端詳著她的辦公室,望著整齊潔淨的桌面,干淨得像是從未有人使用過。她平常看的都是這些書嗎?原來她喜歡听喬治.溫斯頓的鋼琴曲,桌前總是放一瓶小小的鮮花。
而此刻,瓶里的玫瑰,早已經垂頭枯萎。
只有桌前枯萎的花,是他熟悉的,因為他的桌上,也有一模一樣的風景。
有時候是玫瑰,有時候是雛菊……他的桌上,永遠會擺著一小束跟她相同的花朵。
語心進顧氏集團後不久,他的桌上就多了一個小花瓶。語心總是習慣在上班前買一小束鮮花,順便為他桌前的花瓶換上新的花,如果今天她的桌前是紅玫瑰,他看到的也會是紅玫瑰。
因為,她希望他抬頭時,看到的是和她一樣的美麗……
為什麼他從來沒有發現呢?原來,他從來不曾關心過她在想什麼,所以,此刻的他才會如此不知所措……
他早該知道,她這回不是開玩笑的了,不是鬧鬧情緒,過兩天就會回來。原來他不夠了解她,否則早該在她的眼神里,發現了她的決絕……
為什麼他從來沒有發覺她的心情呢?為什麼他從來沒發現,他們的生命早已經緊密不可分離?
當她的玫瑰枯萎,他也不會有美麗的風景,不會有快樂的心情。
他的生命里,早已經不能沒有這個女人。
為什麼要到現在才了解呢?
他其實不是不了解,只是因為害怕承認,打心底畏懼愛她的這個事實,怕他輕薄的生命無法承載這樣深重的感情。
因為怕受傷,卻一直傷害著他最愛的人,到最後,讓她遍體鱗傷,絕望地離開,而自己還是一無所有,還失去了唯一愛他的人,這是多麼愚蠢啊!
彼頤寒忽地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出辦公室。
他已經錯失了太多,不能再躲在象牙塔里冷眼旁觀,對自己即將失去的幸福坐視不顧……
他再也忍不住了,他一定要去找她!
他決定向她道歉。
早就想向她道歉了,不過是一句對不起,他做得到的。
再見不到她,他就要發瘋了。
彼頤寒魂不守舍地走在大街上,他連車子都忘了開,就這麼一路往下走。
經過一家花店時,他忽然停下了腳步,望著櫥窗里的花束發呆……
他忽然感到一陣強烈的自責和愧疚。
這麼久了,他才發現,自己竟然從沒送過她一束花……
那些無關緊要的女人,那些他一點也不在乎的女人,珠寶首飾、名牌衣服、昂貴皮件,只要她們開口,他什麼禮物都肯大方地送。
而她,從不開口、從不要求的她,這一生中他唯一在乎的女人,他卻連一束花都沒有送過她?
沒有送過她一束花,沒有為她買過一件衣服,沒有和她吃過一頓燭光晚餐,甚至沒有好好握過她的手……
懊死!彼頤寒你真的該死!
他握緊雙拳,走進花店。十分鐘後,他抱著一大束玫瑰、百合、紫羅蘭、郁金香走了出來,所有他能抱得走的,他全都捧在懷里,剩下抱不動的,就讓花店出動廂型車運送。
他把整間花店的花都買了下來。
他就這樣不顧路人異樣眼光,像個傻瓜似的抱著各式各樣的花走著,上百朵花幾乎擋住他全部視線,連路都看不到了,但他不管,就這麼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她家的方向走去。
是誰用花把她家給淹沒了?花店剛剛送來一整車的花,送花的人卻連署名也沒有。
叮咚!叮咚!
語心正在納悶時,門鈴響了起來,她起身,得努力從花海中挪出一條通道,才能走去開門。
「是誰?」她打開門,卻只見一大束的花,把對方的臉都遮住了,直到來人把花束移開,語心才愣住。
出現在她眼前的,竟然是她作夢也沒想到的顧頤寒。
「語心,對不起……」他放下花束,略顯落寞的臉上,竟長出了她從不曾見過的胡渣。
語心雙眼濕潤,表情卻冷淡漠然──
「沒有必要。為什麼道歉?你做錯了什麼嗎?」
不需要道歉,他不需要這麼做的,至少,不要在她已經絕望死心的時候做這種事。
「我……」他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沒想到,道歉原來這麼難。「我只是希望……妳能回來。」
回到他身邊來,不要辭職、不要跟那個姓賀的在一起,他現在知道她很重要,他已經明白了。
她的心一涼。原來他只是希望她回去繼續當他的秘書罷了。
「為什麼?我難道沒有離開的權利嗎?我累了,我想休息,難道不行嗎?」
「可以,當然可以,妳可以盡量休息,一個月的假夠不夠?妳可以出國玩,想去哪里都可以……」他馬上就去安排,他們可以一起去巴黎、羅馬、佛羅倫斯……反正他也好久沒有度假了。
「顧先生,你會錯意了,我想離開的──是你。」語心抬起眼,沈痛地看著他。「我不想再待在你身旁,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