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王妃 第23頁

她沒有辦法,親眼看他娶別人,那比凌遲她的更痛苦。

如同當初的約定,她可以離開了。

透過雪霧,她看了看這座宮殿,快速梭巡,每一處,她都不放過。她要用力記得,所有在這里與他共度的時光。

飛奔著,她很快來到長安大街上。

繁華的長安,即將被她撇下,興慶宮也將從她身後消失。

下雪天真好,孤霜不由得酸楚的想,淚流出來會被凍成霜,路人將以為那是雪,沒有人注意那是淚。

兩只眼楮在雪地里顯得格外血紅。

拖著朱紅長裙,她一步一步走向西市的關家藥鋪,快到門前,她躲進旁邊的茶鋪。等了半個時辰,一個灰衣小廝撐著傘往藥鋪走去。

「笑兒。」她叫道。

「孤霜!」撐著油紙傘的君莫笑連忙抬頭,「你怎麼了?」手一松,油紙傘飄到了雪地上,他心急地上前牽住好友沒有溫度的手。

「我很好啊。」熱淚涌出眼眶。

「你不好,你很不好。」君莫笑焦灼地拉她進茶鋪的簾後。

「大嬸,能多給我們一個炭爐嗎?」他向茶鋪老板說道。

「就來就來,哎呀,這位小媳婦怎麼了?」孤霜的樣子嚇了老板一跳。她雙眼紅得教人不忍卒睹,雙頰凍得又紅又紫,滿頭是濕漉漉的半融冰雪。

好心的老板搬來好幾個爐子,陣陣暖意包圍著孤霜。

一雙冰涼的手緊緊握住君莫笑的。

「他對你不好?」他的瞳里是陰狠光芒。

甭霜咬著唇,一直搖頭。

他是這個世上,最了解孤霜經歷的人。此時,常在孤霜面前裝弱小的君莫笑,恢復他的本性,他義氣地守著她,幫她抹淚。

「孤霜姐姐,讓我也抹去你的記憶吧,你就不會再想他,再痛苦了。」耗費靈力,即使被打回原形,他也義無反顧。

她哽咽著搖頭,「不,要是我也忘了,還有誰記得我們的過去?還有誰?還有誰能保存這一份愛?只要我還記得,那份愛就永遠都在。」她舍不得啊,那是她唯一的擁有。

君莫笑嘆息連連。

「我要離開長安,可又不能帶你同行,笑兒。」她哭到泣不成聲。以前還有笑兒陪著她,可現在他受風長瀾牽制,她根本無力救他。天大地大,她孤身一人,她沒有爹娘,沒有可以遮風蔽雨的家,只有她自己走。

「我跟你一起走。」

「不行不行,你的解藥怎麼辦?風長瀾不會放過你的。」

「孤霜……」

「笑兒,我再也不見他了,再也不見了。我會先去咸陽城找悠仁,散散心,再決定以後怎麼辦。」風長瀾派她去插手悠仁的事時,她與悠仁也結下姐妹情誼。

「樓定業他……」悠仁的夫君可是個大惡人,他不放心啊。

「沒事的,有悠仁在,一切都沒事。」

「你等等。」君莫笑跑了出去,很快又回到她身邊。他手上抓了很多黃紙。咬破指頭,他一口氣寫了三張符紙,塞到她的右手里,「可以免你路途之苦。燒掉一張,就能去你想去的地方。」說完,他拉過她的左手,擠出更多的狐血在她的手心寫了一串符咒,那符咒閃過一輪金光後,慢慢消失。

「笑兒!」孤霜驚恐地叫著。

君莫笑此時整張臉染上黑氣,破損的手指流血不止。

「我沒事,休養幾天元氣就可以恢復了,這個是給你防身用的,我不在你的身邊,若是有別人欺負你怎麼辦?」他閉眼吐息,再深深吸氣。靈力耗損太多,傷身啊。

苞君莫笑在茶鋪坐到天黑,兩人終是不得不分別。

「你放心,不論在哪里,我都會記得給你建狐仙廟,等你擺月兌風長瀾,就可以來找我。」

「不用太勉強自己,我無所謂的,孤霜姐姐。」他對她揮了揮手,「我會時常去看你,我來去方便。」

「嗯,笑兒,我先走了。」

君莫笑點點頭,欲言又止。

紅通通的燈籠下,他們在風雪中別離。

第9章(1)

大雪足足下了兩天,第三天清晨,陽光終于穿透厚厚的雲層投向大地。

揉揉酸澀的眼楮,自宮中回轉的淳于千海被人攙下華轎。

足才踏地,一陣寒風襲來,一位身著樸素灰襖的男子忽地出現在侍衛的身邊。

「王爺。」他微微啟唇,倨傲地叫住儀王。

「大膽刁民,見了王爺為何不跪?」侍衛橫眉怒喝,其實心下駭然。此人悄無聲息地出現,他們竟無一人察覺到,不過他們畢竟是訓練有素的侍衛,再驚愕,面上仍是一派的鎮靜穆。

益壽一見他,連忙向儀王耳語了幾句。

淳于千海了然地點點頭。「你就是風長瀾。」這個人很冷,冷淡是他對他的第一印象。

「正是在下。」冷眼微抬,異于常人的銀發在風中如同飄揚的雪沙。

「請入內說話。」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很好奇這個長安第一大藥商找上門所為何事。

強打起精神,他領著風長瀾來到百花樓內。

「請用茶。」他吩咐人送上暖茶。等茶水送上,他遣走下人。

「風某是來為王爺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

長指敲著瓷杯,淳于千海緩緩抬眼,「本王有什麼重要的事需要勞煩閣下出手嗎?」他不動聲色的問。

「有,王爺你的記憶。」

敲打的指停止了動作,淳于千海眯起眼,「你有這個能耐?」

「王爺,凡人怎會無故失去重要的記憶?而且是,只忘記某個特別的人?」他絕非信口開河,所說的狀況與儀王的情形相符。

「說說你的見解。」沒有太過熱切的追問,他態度顯得無所謂。

風長瀾輕笑一聲,開始有些欣賞起這位王爺。不疾不徐,除了孤霜這個弱點,可以說滴水不漏。

「擁有千年修行的狐狸,制作出一道符咒,與一個人的發絲同燒成灰,給人服下,即刻抹去記憶。在下不才,正好養了這樣一只狐狸,也知他曾做過的好事。」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越听,他心頭越清楚,此事與他有很大關系。

「他是孤霜的好友,所以仗義出手。這還叫狐狸嗎?真是讓人喟嘆啊。」

「如何解這道符咒?」也許恢復以前的記憶,他就能明白孤霜決絕的原因。

「在下今日,就是來替你解開這道符咒。」銀發在屋中光耀如錦緞。

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遷風長瀾,「為什麼幫我?」

一道難言的憤怒和倦意籠罩灰襖人。

「此舉並非是想幫你,實為報復孤霜之不義。我想王爺也清楚,孤霜有多害怕你找回那段被塵封的記憶。」

「她對你做了什麼?」

「她教唆在下妻子逃家,讓在下痛心泣血。」他的心好難過,恨孤霜至極。自從來到長安,他從未跟心愛的女人分開過,如今不但要夜夜孤眠,還得追著哄小白開心……偏偏他好像很不擅長哄妻這種事。

要不是自己仍在掙扎的邊緣,淳于千海覺得自己一定會笑出來。孤霜啊,這朵荊棘之花,熱烈、奔放又愛橫沖直撞。

「听起來很像孤霜的杰作。」他無力地搖頭。

「王爺,在下要動手了。」

「請。」他挺直身,閉上坐好。一個愛妻至深的男人,絕對不會讓自己輕易出岔,牽連到心愛之人。這個道理他懂,他也懂。他可以信任這個銀發男子。

「王爺,請好好想想孤霜的臉。我要開始了。」風長瀾冷幽的聲音夾帶著徐徐風聲,頓時給人一種身在曠野中的感覺。

黑暗之中,他竟不知置身何處,也許是在天宇的盡頭,也許是在黃泉的邊界,除了風長瀾的氣息,一切都變得虛無。

心驟然疼痛起來,隨著跳動的痛意,淳于千海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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