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釀酒 第8頁

一身衣衫不整的夏老爺隨意拉攏衣襟,彷佛沒事人一般,被打多了皮也變厚了,他完全不在意,打了這一回他又能到外面風流,跟相好的溫存溫存,耳鬢廝磨。

就是銀子不太稱手,養女人消耗最快的是兜里的祖宗呀!然而他的銀子全掌握在妻子手中。

「娘,您又打爹了?」

看著那道偷偷模模從偏門掠過的身影,夏和若眼中一暗,為之惆悵,內心有說不上來的酸澀。

她的爹從來不是一個好父親,對兒女們漠不關心,不在意他們過得好不好,甚至連長相也記不住,她的一名庶姊就差點被他拉進屋里,當是路過的小丫頭給辦了,要不是庶姊及時喊了一聲「爹」,府中真要出現見不得人的丑事。

他事後還埋怨庶姊生得太妖媚,讓他意亂情迷。

為了一件事,她娘早早地把兩名庶姊給嫁了,挑的對象門戶都不高,普通人家,三餐無虞卻沒法大富大貴。

一看到女兒推門而入,情緒低落的夏夫人強顏歡笑。「唉,你那個爹,娘真是失望至極,要是你的幾個舅舅在,他敢欺我至此嗎?無非是見我娘家無人,他才得意猖狂。」

每每想起遠在他鄉的娘家人,夏夫人總是忍不住鼻酸,她有兒有女,有個遮風蔽雨的地方能埋汰丈夫,而他們卻在風沙中受驚害怕,吃沙吞風,連喝口水都彌足珍貴。

邊關苦寒,夏夫人每年都托人往那邊送衣料、干貨與一些應急銀子,真要養活一大家子人她辦不到,但至少送口吃的還行,夫家開著酒樓,能買到便宜的菜蔬肉食。

「娘,爹那樣子,這輩子怕是改不了,您又何必指望他,把自個兒日子過好了就好。」男人不能成為依靠,就只好靠自己,沒必要為了遷就而委屈求全,他不是全部。

苦過來的夏和若大徹大悟了,在她需要援手卻求助無門時,身邊的親人沒拉她一把,反而將她推入深淵,這樣的結果叫人痛徹心扉。

夏夫人苦笑著嘆了口氣。「我知道他老干些不象話的事,可我就是氣不過,不打他兩下不甘心,憑什麼他只管撒種、風流快活,我卻得做牛做馬地為他收拾?明明他才是禍秧子……」

可笑不管男人做了多少錯事,有錯的一定是女人,誰叫她不會理家,管不住男人。

她願意被外人喊「悍婦」嗎?要不是被逼急了,誰敢壞了名聲這樣做,還連累女兒找不到好人家。

「娘。」夏若和輕聲一喚。

哭是一天,笑是一天,自怨自艾是自我折磨。

「哎呀!娘干麼跟你說這些,你還是未出嫁的閨女呢。」夏夫人收起失落的神情,對著女兒十分心痛。

又一次退婚對她的打擊甚大吧,這孩子的婚事怎麼老是不順遂,一波三折?

「娘有話不跟女兒說要跟誰說?女兒是娘的貼心小棉襖。」夏和若故意撒嬌,做出小女兒嬌態。

听著女兒的話,夏夫人被逗樂了。「是,娘的小心肝,娘有你就圓滿了,不做多求。」

兒子長大是媳婦的,只有女兒親近娘,她滿肚子委屈只能向女兒傾吐,同樣的話旁人听了怕要起心眼。

「娘把心放寬,做您喜歡做的事,不用把心思放在我們身上。鳥兒長大要離巢,煩心的事那麼多,您哪能管得了,一些不重要的瑣事就交給嫂嫂們吧。」給她們找些事做,免得平日太閑,把主意往她頭上打。

夏夫人一頓,臉上笑意一斂。「她們找你說情?」

婆婆和媳婦是天生的敵人,一提到要放權,掌中饋的夏夫人立即對兩個兒媳心生不悅。當初媒人說得天花亂墜,她太听信,這才挑上心術不正的兩個兒媳,她們一個個都是攪事精,特別看重府中的家產。

「不是,我是覺得人一閑就容易多口舌,關注不該關注的事,若是忙得連落腳的功夫都沒有,就少了閑話。」夏和若沒言明,實際上卻告了黑狀,有些話不說比說更明白。

夏夫人目光一沉。「的確是閑了點,整天打探我給你準備多少嫁妝。」

親生的和旁人生的豈能一樣,更別提女兒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給再多她也不嫌多,何況她那些私房不給女兒要給誰?孫子是隔輩親,她雖然也疼,但不及養了十幾年的女兒。

至于庶子、庶女,她哪管他們的死活,照公中走,該給多少就給多少,嫌少找自個兒的姨娘去,她不會拿自己的銀兩貼補。

夏夫人不知道的是,她就是給女兒太多嫁妝才引人眼紅,兩個兒媳婦都不甘心小姑搬空了婆婆的私房,因而設計謀奪,偷走了大半嫁妝。

「娘,我就是為了這件事而來。」夏和若她有點難以啟齒,可神情又那麼堅定,非做不可。

夏夫人一笑,眼含寵溺。「怎麼,想嫁人了?別擔心,娘會留心瞧,給你挑個如意郎君。」

「不是的,娘,我這幾回退親,拿到了可觀的賠償金,我想先挪用一些,看您給不給。」夏和若睜著水亮雙眸,扯著娘親的胳臂,那模樣俏皮又叫人喜到心眼里,難以拒絕。

「你想做什麼?」夏夫人問。

「娘,我想買下一座酒坊。」能做的事為什麼不做?她要預做防範,不走回頭路。

「酒坊?」夏夫人微訝。

「嗯!我想買下酒坊自己釀酒,日後靠著賣酒賺私房,哪天我嫁人了,那便是我的嫁妝,誰也搶不走。」她憑實力賺錢,誰能說她是糧倉里的碩鼠,專啃娘家的大米。

她沒忘記大嫂在她出嫁那日說過的刻薄話,認為她哄得娘把銀子都給了她,搬空了夏府的家財,哥哥、嫂嫂只能撿她搬不走的剩渣,她是不事生產的肥耗子。

「你在防誰?」心口一抽,夏夫人輕撫女兒的頭。

在自個兒的府中還得偷偷模模,怕人瞧見,她還有什麼不明了?女兒在顧及她的為難。

婆婆難為,一碗水要端平。

「娘,您給銀子就好。」夏和若低垂著腦袋,不論人是非。

這世上不乏聰明人,夏和若的不發一言讓夏夫人有所了然,她看得出府里的妯娌、姑嫂相處並不融洽,兩個兒媳互相較勁,爭著要攬權,就是擔心丈夫分到的家產比較少。

因為主掌府里銀錢的人是她,所以兩人忍著,不露出難看的貪相,但是她一旦不在了……

夏夫認不自覺地為女兒的將來擔憂,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若是兄嫂靠不住,女兒要依靠誰?

心念一起,她想到女兒口中的酒坊,只是女兒不會釀酒,要座酒坊干什麼,難道是要找人來釀,再賣酒給錦春酒樓?

「你要多少?」

「娘先給我五千兩,不夠我再開口。」除了酒坊,她還得購買釀酒的原料、器皿和裝酒的大缸。

「好,娘的就是你的,少什麼就跟娘說,以後娘的東西都給你,誰來討都不給。」兒子是嫡,以後會分得夏府的家業,那不是一筆小數目,而女兒最多得到公中兩千兩的嫁妝銀,余下也只有她這個當娘的能幫襯一些了。

疼女兒的夏夫人沒想過要將私房留給兒子、媳婦甚至是未出世的孫輩,她只想到女兒生性單純需照顧,趁著自己還無病無痛,已經為女況盤算起未來的事。

她取出鑰匙,打開只有母女倆知曉的暗櫃,從中拿起一只漆黑瓖紅寶石的匣子。匣子一打開,成迭的銀票少說有四、五萬兩,她看了看面額,拿了十張五百兩的銀票,而後把匣子放回暗櫃,上鎖,又另外取了將近五百兩的碎銀給女兒零花。

自個兒的女兒自個兒疼,誰敢說話?

第三章  醉後吐真言(2)

夏和若剛把銀子、銀票往懷中暗袋一放,如蒼蠅聞到臭味似的,大嫂何氏、二嫂劉氏笑呵呵的挽著手到來,看來十分親昵,是一對好得沒話說的妯娌。

「哎呀!妹妹來了,怎麼不喊嫂子一聲?我們也好一起來給娘請安。」何氏眼珠子骨碌碌地轉著,打量婆婆屋子里值錢的東西,像前朝的古董、牆上的字畫、幾上的花瓶,博古架上的擺設,暗中算著多了什麼、少了什麼。

那些都是長房的,可不能便宜了二房,或讓娘拿去貼補小姑,她得看牢些,這些全都是銀子。

「娘,您不會偷給妹妹您的私房吧?您可不能偏心呀!我們相公也是您的兒子,不能厚此薄彼。」劉氏比較直接,以半開玩笑的語氣套話。她娘家做生意虧了本,她正愁手邊沒銀子。

夏夫人掀掀眼皮先看了做作的大媳婦一眼,再瞅著小里小氣的二媳婦,心里再次感慨媒人的嘴害人不淺,什麼端莊大方,什麼勤儉持家,分明是鬼話一通。

除了長相尚可,沒扯謊外,其他簡直乏善可陳。

「你們放心,現在屋里看得見的任何一物,我都不會留給你們,我會帶著陪葬。」她還沒死她們就流露出貪婪嘴臉,等她百年後還能留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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