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敗的小屋不時乒乒乓乓、,吼聲不絕,嬰兒的啼哭聲夾雜其間。
不知過了多久,挫敗聲從屋里吼至屋外,又從陋院吼進巷子,忽高忽低的,吼過八個春秋……
◆◆◆
「阿--」
青衣少年足一點,勁健的拔身而起,將橫過半空的人團一把接住。
「小姐,你沒事吧?」旋身落地後,他將紫衣女娃放下地,一手扶在她腰間,以防全身癱軟的人兒滑倒在地,更加難堪。
「嗚……嗚嗚嗚……嗚嗚……」嚇……嚇死她了……嗚……嚇死她了……宮家六小姐魂魄俱散,逕自顧著嗚嗚咽咽。
威立於武場中央的黃衣女娃,斜瞪了過來,「狗奴才,誰讓你多事?」
紫衣女娃臉色慘綠,急忙扯了扯少年,「對、對不起……我真沒用,害你也被罵,你不要、不要理色裳姊……嗚……」肚子好痛。
「屬下明白。」青衣少年淡然的回瞥場中人一眼,看回哀吟不休的女娃兒。「小姐,要緊嗎?要不要屬下喚大夫來?」
「不用、不用了!」紫衣女娃拚命搖頭。她哪有臉叫大夫,鳴……嗚。「你……你好不好抱我一會兒?我好像快站不住了。嗚,你一定、定要幫我……我不能再出糗了。」好痛,真的好痛。好羨慕色裳姊,她武功真的好好哦。
「屬下遵命。」青衣少年不再多言,騰空抱起她。
沁山頂,萬里無雲的晴空中,一面黃旗迎風揮超,之後震耳欲聾的喝采聲熱烈爆出。宮家一年一度的比武大會,存歡呼聲中落幕。
比試定於宮家老爺壽誕之日舉行,為期三日,乃宮家另項家傳,也是雲陽盛事。舉凡雲陽子弟皆可參加比試,宮家子孫更是不得缺席,比試期間並開放與雲陽百姓觀看。
「哇哇,各位瞧見沒,真可怕!那黃衣女娃看來年紀輕輕,不過才七、八歲吧,出腳真重,對自己的親姊妹怎麼下得了手呀。」場邊圍觀的百姓,流連不去,各自熱絡的攀談起。
「比試嘛,不便出全力怎有看頭。我倒以為她挺大器,出腳乾淨俐落,非尋常女子。」
「這位兄台說笑了,宮家子孫自非尋常身。不枉在下特地從京城聞名而來,宮家後輩表現,著實出色。」一名做書生打扮的溫文男子盛贊不已。
「偏出了個害群之馬,宮家盛名不知被那名哭哭啼啼的女娃拖累多少。」
「嘿,這位鄉親所言,在下心有戚戚然。那名紫衣女娃武功當真不濟,在下見她從兵刃、暗器、輕功,一路比至拳腳功夫,幾乎場場哭。若非她衣衫繡有宮家圖樣,在下當真不信她是官氏子孫。請教各位鄉親,這位小姐是哪房妻妾的孩子?」
「我女兒乃宮家丫鬟。」一名佝僂老人突然用力咳了咳。此言一出,人人皆豎直耳朵。「莞兒小姐是宮家最小的孩子,小妾所生。三夫人就生這麼個孩子,莞兒小姐自五歲正式上場比試,已有三裁,正是年年殿未。」
爆家竟有如此不濟之子孫嗎?眾人皆希罕的轉望場外。
蚌頭不及青衣少年一半高的宮家六小姐,蜷縮在少年胸前,彷佛是听到大家的議論聲,她忽然將小臉從少年胸前移至他肩窩,深深埋著。
眾人莞爾,只覺她的舉動十分孩子氣,見她羞愧成那般,倒不忍再取笑了。
「……那個青衣少年是誰呀,他剛剛救下宮六小姐那手功夫,好俊!」眾人紛紛將好奇目光投向青衣少年,冷不防披他嚴峻的容貌冷冷震懾住,目光皆又驚惶走避。
一名身材肥碩的男子大口大口塞著糕點,不畏死的細眼有一下、沒一下瞟看右側。「這名少年挺眼熟的,喂喂,阿三,他是不是宮少爺那組的武魁啊?」屈肘撞撞隔壁的人。
「小力點成不成?」被他一撞,差些吐血的矮瘦男子,右避了好些步。」是他沒錯啦,你豬啊你,成天只知道吃,錯過最精采的比試,來干嘛。」
「怕啥,比試年年有,明年再瞧不就得了。宮家膳食之好吃的,不趁現下多吃些放著,更待何時……」
坐在看台上沉思良久,宮老爺忽然皺起眉頭,「總管,把膳食分給大家。」
立於主子身後的總管意會,揮了下手,候在台下的奴婢們立即將喧嘩的百姓分別請離。不消一刻,人聲嘈沸如市集的武場已空空湯湯,回復了靜寂。
「夫人,看了一整天,也累了,都回去歇著吧。」起身對兩側的妻妾說道,宮老爺步下高台。
三位夫人表情不一,或驕做或憂心,本想說些什麼,夫君決絕的背影,讓她們望而生怯,到了嘴邊的話只好埋回心底。老總管領著一班下人,亦俏然退下。
「太不像話了,莞兒,你能不能爭氣些!」看台上隱忍了好久的宮家大少宮魄,率先發難。
「對……對不起,嗚……」
「小姐,請保重。」冉沃堂安慰又縮又躲的小姐,肩頭濕了一大片。
「我沒法子不哭呀,都怪我沒用。」宮莞越哭越傷心,淚水越流越急。「我真沒用,怎麼也學不來……」
「功夫輸人便認命挨打嘛,看看人家色裳,年紀同你一般大,三兩下便把你打得唏哩嘩啦,哭爹叫娘的,你要有她一半狠勁便阿彌陀佛了。」宮色祺一腳粗率的跨上扶手,隔壁的宮魄低咒一聲,猛力拍下他的腳。
「二哥,對不起……」宮莞環緊冉沃堂,不知除了道歉,自己還能說什麼,抽泣聲更是抿在嘴里,不敢逸出。
爆色祺托起腮,嫌惡的眼溜視到右側閉目假寐的妹妹。
「你知道不知道自己才八歲,不是八十歲啊,宮色裳。你哪時練就的好本領,終年擺著張臭臉,活像給誰哭喪似的,觸楣頭。咱們好歹是同一個娘胎出來,怎麼你和我差不止天和地?」
爆色裳身子微僵,睜眼便對上兩道凶殘又熟悉的眸光。
「別忘了大娘就生你們這對心肝寶貝,你怎麼忍心欺負她。」宮魄嗤哼著風涼話。
「你在說夢話嗎?大哥,我這人最忍心了。」宮色祺吊兒啷當地轉向宮魄,從腰帶掏出一把碧玉短刀,上下拋接著玩。「等老頭一死啊,我第一個想劃破的便是你這張自命不凡的嘴臉。如何,我夠貼心吧?」他拉下短刀。,笑嘻嘻的將刀尖抵住兄長頸畔。
「你想動我,還得有幾分真本事。」宮魄惱怒地拍開刀子。
「我不僅有本事,還有人才,瞧瞧我家色裳。」宮色祺握刀的手往右端一擺,恰巧觸及宮色裳烏溜的鬢發。他撩起發絲把玩,短刀隨手擺動的弧度,殘酷地將宮色裳的香腮劃出一道血痕。
爆色裳吃痛,想向另一頭縮去,鬢發卻被兄長死死纏住。
「瞧清楚了嗎?她才八歲,你家那堆賤貨最長的少說也有十六、七歲,竟敵不過一個八歲娃兒,豈不笑破人家肚皮。」宮色祺猖獗大笑。
「來口方長。你別得意過頭,莫忘你的身手在我及冉沃堂之下,我可是有五個幫手,你只有色裳一個,你最好識時務些。」
爆色祺一听,趴在椅背爆笑個不停,抖動的身子牽動了手中的發。
「放開我!」宮色裳痛呼出聲。
「阿皓那廢物比牛屎還沒用,『來日方長』這句話更可笑,我怎麼瞧也不覺得大哥這張臉屬長命相。我告訴你誰會贏,」宮色棋傾身,附在宮魄耳畔猛吹氣,「活著的人會嬴啊,愚不可及的庸才。」他轉動手腕,一刀削去手中的發,削得宮色裳俏顏丕變。
「念在你長年病痛不斷,我不與你一般計較。」宮魄整整衣衫,端出大家族長子的泱泱風範,簡直笑癱了宮色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