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姬無言。
「倘若你開口?自己而乞求,我可以救你一命。」黑沈的眼底布滿了掙扎。
愛恨原是一體的兩面,倘若她肯坦誠後悔、肯撤下冷傲的一面,也許……也許他會再給兩人之間一個機會。
然而,玄姬?始終緊閉雙唇,任鮮血由唇角溢出。
須臾,她合上眼,斷了氣息。
「不──不許你死!不許!」軒轅聿眸目欲烈,仰首狂吼。
回蕩在夜空中的,是一片沉寂。???花叢間藏著一名身著紫衣羅袍、面貌奇俊的小男孩。
男孩一雙明亮的大眼直望向花園那道圓形拱門,似有所期待。
不多時,一名宮娥手提著竹籃,穿過拱門來到花園。
男孩雙眼一亮,緊緊地跟在宮娥身後。
兩人走了會兒,來到一座假山旁,當下,男孩只見宮娥左右張望,隨即隱入假山之中。
男孩心頭一驚,立即跟了過去,適巧瞧見宮娥在石壁上扳了下,霎時,山縫里出現一道暗門,宮娥迅速走入其中,暗門隨即合上。
男孩在外頭等了會兒,沒有動靜,于是他走進假山之中,依著宮女所?,在石壁上扳了下──「少主!少主!」耳畔傳來一陣宮娥的呼喚聲,當下,他眉一皺,走出假山。
「我在這里!」軒轅慶開口。
爆娥一見他,立即趨前福禮。「奴婢見過少主。」
「平身吧!」軒轅慶雙手背在身後,雖尚年幼,?已隱隱地有種威儀。他正是十年前軒轅聿與玄姬所生之子。
「王上有旨,要少主到靜心苑覲見。」宮娥道。
軒轅慶聞言,臉上立時升起笑意,當下疾步朝花園外走。
不多時,他已來到靜心苑中。
「微臣參見少主。」
傲罕立于軒轅聿旁,在他身邊還站著軍師余曉先,兩人同聲開口。
軒轅慶一見余曉先,便開心地趨上前拉住他的手。「余軍師,你可回來了,我等了你好久呢!待會兒咱們上花園斗蛐蛐兒。」他一向喜歡這個親切有趣的余曉先,比起父王以及丞相,余曉先更像是他的朋友……大朋友。
只是,近一年來,余曉先四處奔走,鮮少待在宮里,害他無聊得很,因此才會注意到宮娥麝月那不欲人知的秘密。
思及此,他不由得暗暗驚叫一聲。方才他在石壁上扳了下,不知暗門開了沒?
「怎麼?有什麼事嗎?」軒轅聿開口,一雙精銳的眼直凝視著他。
慶兒有五分似玄姬,因此樣貌奇俊,初時,他很?這孩子擔心,生怕慶兒性格如玄姬一般陰沈冷傲,所以從小對他較?嚴厲。所幸這孩子天性開朗,勤學不倦,總算讓他漸漸放下心中大石。
「沒什麼,兒臣……兒臣只是想起午膳還沒吃。」他此言倒非虛假,為了得知麝月每隔十日便會提個竹籃,神神秘秘地在花園消失的真正原因,今兒個他特地放?用膳時間,躲在花園,果然教他發現了假山之後的暗門。
軒轅聿深凝了兒子一眼,而後對內侍開口︰「傳令下去,少主今日在靜心苑用午膳。」
「是。」內侍匆匆離去。
不多時,一干宮娥端著膳食,魚貫而入。
軒轅慶早已饑腸轆轆,因此大口大口地吃喝起來。
「慶兒,下個月你就滿十歲了,不再是無知孩兒,因此有件事,父王?定先告訴你。」看著他開懷吃食的模樣,軒轅聿一向嚴峻的神情出現了少見的溫柔笑意。
「父王想告訴兒臣什麼事呢?」軒轅慶一雙明亮的眼瞧向父王,帶著無比崇敬的意味。
從小到大,他最敬仰的人便是父王。縱然父王時時領兵出征,陪在他身邊的時間不多,但是他對父王的敬愛從來未曾因此而?少。
「父王已經?定迎娶□□國公主?後,再過不久她就會抵達咱們燕國。」軒轅聿說著,一雙眼直留心軒轅慶的反應。
打從四歲過後,慶兒便絕口不再問起玄姬之事,可是不問?不代表他不在乎;事實上,他十分明白慶兒渴望能有一個疼愛他的母後。
軒轅慶怔了怔,回道︰「兒臣恭喜父王。」
「你不願父王再立後?」他停了停,又道︰「父王時時長征在外,所以希望有人可以替我好好照顧你。」
「兒臣?無不願,只是有個疑問。」
「說!」
「新立的母後可會視兒臣如己出?」黑瞳中有一絲期待。
「但願她會。」軒轅聿語重心長地回答。
瞧出軒轅聿眼底的憂慮,軒轅慶扯開一抹笑。「父王放心,兒臣相信只要兒臣待她好,一定會有相同的回報。」語罷,他起身來到余曉先面前。「兒臣可以與余軍師到麒麟宮對弈嗎?」清亮的眼帶著尊敬與詢問。
軒轅聿點點頭。「余愛卿,你就隨慶兒回麒麟宮吧!」
「遵旨。」
余曉先與軒轅慶相視一笑,便一前一後相偕離去。兩人雖如忘年之交,但余曉先仍然恪守君臣之禮。
望著兩人遠去的身影,噶罕緩緩地開口道︰「少主真懂得體恤王上,將來必是個疼惜百姓的明君。」
軒轅聿眸光微微一閃。「倘若慶兒果真不願我再立後,我會依他,回絕和親之事。」
傲罕深深凝視軒轅聿一眼。「王上對和親一事,是否仍有猶豫?」
「立何人?後,對我而言已無太大分別。」黑沈的眸光里掠過許久未見的痛楚,一閃即逝。
傲罕心底幽幽長嘆,?也不再多說什麼。???入夜之後,花園里十分幽靜,除了蟲鳴聲之外,尚有巡守皇宮的侍衛整齊而迅捷的?步聲。
軒轅慶再次溜出麒麟宮來到花園,在靜待巡守侍衛離去之後,他由樹叢間走了出來,疾步朝假山方向奔去。
在一陣模索之後,他找到了石壁上突出之處,使勁扳了下去。
不多時,石壁無聲無息地向旁滑開,露出一道暗門。
軒轅慶見門內幽暗無比,能見度只有三步之遙,于是以火折子燃起袖中預藏的蠟燭,深吸了口氣,走入暗門里。
就著燭光,軒轅慶發覺門內是一條狹長甬道,待他回首之時,暗門早已無聲無息地合上。
初時,他略微心慌,但繼而想起麝月既可來去自如,那麼他一定也可以找到出去的方法。于是他舉步往前走,內心逐漸鎮定下來。
只是,甬道似無止境,綿長而狹窄,每走一段便往下沉一些,似是通往地底深處。
軒轅慶眼見手中燭火將燃盡,于是取出第二根蠟燭,這是他帶來的最後一根。
猶豫了會兒,他仍?定繼續往前走。
終于,在第二根蠟燭點燃後不久,前頭出現一道石壁。
軒轅慶走上前,在石壁上一陣模索,可是石壁十分光滑,?無可供開?之處,當下他微微懊惱,?上不自覺地朝地面跺了下。
霎時,石壁中央出現了一道裂縫,石壁一分?二,各自無聲無息地向左右退了開來。
軒轅慶心中一喜,鼓起勇氣往石壁內走去。
那是一個石室,一個偌大的石室,觸目所及之處竟擺著一具具棺?,瞧著石室的格局,軒轅慶驀地想起皇陵的工圖。
母後生前建了兩座皇陵,那些工圖他一直視如至寶,閑時總會到工部調閱,每一回他都用心細閱。雖然他年歲尚幼,?也明白設計這些工圖必然花費無數心血,因此更打由心底敬佩母後玄姬。
驀地,一道悅耳的嗓音輕輕傳來︰「麝月,怎地今日又來?」
軒轅慶怔了怔,掉頭朝聲音的來源望去──遠遠地,他瞧見一道細瘦的人影,待近一瞧,發覺是一位素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