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子登時面露驚喜,感激地望向她,「暖兒小姐……」
邢仲聞言大怒,可听得靈子那一句敬喚,不由得一愣,隨即懷疑地眯起了雙眼。
「你又是誰?」哼,邢家幾時又出了個「小姐」了?
「我嗎?」她嘴角微微上揚,眼底卻半絲笑意也無。「我不過是邢家的一個新進學徒罷了,有什麼指教?」
「小小學徒也敢饒嘴饒舌,簡直一點教養都沒有!」
「我怎麼沒教養了?」她笑得好不燦爛,「我爹可是特別教過我的,千萬要懂得‘禮義廉恥’這四個字,才不會淨做些出格的事,最後落得被逐出家門的悲慘地步。」
「你!」邢仲臉色變了。
「當然了,二公子自然不是這樣的。」她笑吟吟的看著他,揶揄道︰「對吧?」
她笑語殷殷,嗓音又嬌又脆又軟,卻是字字蜜里毒、棉里針,教邢仲難以招架得住。
邢仲陰沉地盯著風尋暖——她究竟是誰?
「這般牙尖嘴利,難道不怕我把你這學徒攆出邢家嗎?」他冷冷道。
又一個要把她趕出去的人了……風尋暖有些哭笑不得。
難道她臉上寫著「待攆中」三個字不成?
靈子心下不平,迫不及待跳出來為風尋暖說話。
「二公子,暖兒小姐雖然名義上是邢家學徒,可人家的真實身分卻嬌貴非常呢!」他故意大大炫耀地道︰「梅龍鎮上最是鼎鼎大名的‘風氏風轎坊’听過沒有?暖兒小姐便是風家的千金,風老爺的掌上明珠!」
「原來你是風家小姐……」邢仲直直盯著她,目光驚訝而異常灼熱。「卻來邢家做學徒?」
風尋暖見不及阻攔,也只得對著他露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微笑。「朝廷應該沒有哪條律法規定千金小姐不能當學徒的吧?」
「听說你風家接下為公主制花轎的美差……」他陰森一笑,「風大小姐不在家里幫手,卻到我邢家當什麼學徒?你想學什麼?學做棺材嗎?做花轎的來學做棺材,不就是‘找死’嗎?哈哈哈……」
真是有夠討人厭的癟三。
如果不是看在他哥哥的份上,風尋暖還真想賞他幾個大耳光吃吃。
「二公子,如果你太閑的話,盡避站在這兒笑到天黑也不要緊。」她抱臂,似笑非笑地道︰「我和靈子可是有事做的人,就不陪你在這里浪費時間了。靈子,咱們走。」
「噯!」靈子得意地橫了邢仲一眼,愉快地跟隨著風尋暖去了。
他們倆誰也沒有瞧見邢仲若有所思的臉上,掠過了一絲精明的算計之色。
第8章(1)
消失了兩年的敗家子邢二居然死不要臉地出現在府里,而且死皮賴臉地硬是住了下來。
邢家上上下下熟知當年丑事的奴僕們都炸了鍋似地議論紛紛,尤其邢嬤嬤和幾位老師傅更是跳腳不已,聯袂向大公子要求再度驅趕二公子出去。
邢恪沒有立即做決定,縱然他對于兩年前弟弟大逆不道的不肖行止,依然耿耿于懷,無法原諒。
可是理智之外,在他的心底深處,還是為自己未能循循善誘、嚴加管教,以至于縱容弟弟做出如此背祖忘義的惡行,而深感自責。
那是他一胞同出,唯一的親弟弟,兄弟之間不能同心協力共同為家業奮斗,反而演變至今日兄弟反目,親情缺憾。
他心底酸甜苦辣齊涌而上,滋味復雜萬千,冷靜理智的判斷要他提防自己的弟弟,可是情感上,他卻無法那麼決絕地將好不容易浪子回頭、倦鳥知返的弟弟趕出家門。
尤其邢仲這次跪在邢家列祖列宗牌位前懺悔,而且一跪就是一天一夜。
默默佇立在祠堂大門外的邢恪,看著弟弟伏在地上微微顫動的背影,內心翻騰不已。
他沉默地回到自己的院落,一抬眼,一個嬌靨如花的女人正一手挽著食盒,一手舉高一瓶子竹葉青,笑眯眯地望著他。
邢恪一怔,隨即不禁跟著微笑了,紛亂掙扎的心,競也莫名地溫暖踏實了起來。
暈黃燭光下,風尋暖靜靜地替他斟了一環酒,不過一次只斟半杯。
「為什麼只斟半杯?」
「怕你醉呀。」她笑意晏晏。
「我酒量真有那麼差嗎?」
「要听實話嗎?」她朝他皺皺鼻子,「不是差——是很爛。」
邢恪才端起酒杯欲飲,聞育失笑。
他的男性自尊真是有些小小受傷啊。
「別忙著喝,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空月復容易醉的。」風尋暖掀開食盒,里頭都是自己親手做的幾樣小菜。「這些都是我的拿手菜,你嘗嘗。」
他威動地看著那一碟碟精致誘人、香味撲鼻的菜肴,「這真的是你做的?」
「可別小看我喔,想我風尋暖可是出得廳堂入得廚房,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她頓了頓,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承認,「呃,只除了不會雕花以外,就連我們家制轎的程序我可也模得熟門熟手、一清二楚呢!」
他看著她,「提起制轎,我有個疑問擺在心底很久了,不知當不當問?」
「怎麼不當問?」她慷慨地一拍胸口,「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你問吧!」
「你為什麼想來向我學雕刻技藝?」他遲疑地問。
風尋暖正夾了一筷子涼拌雞絲入嘴,聞言一愣。
「你風家世代制的是花轎,我邢家造的是棺木,就算你欣賞邢家的雕花工藝,可花轎和棺木的雕法與構圖相差十萬八千里,你就算學了也無用處吧?」他微微蹙眉。
「不不不,公子此言差矣!」她急急咽下那口雞絲,傾身向前,熱切地道︰
「公子雕的花卉雖只輕描淡寫幾筆,卻是風華氣韻冉冉綻放,絕對不是一般俗艷的花轎雕紋圖案可比的!」
邢恪還來不及回應,她又連珠炮似地急急往下說。
「其實我畢生最大的心願就是改良傳統花轎,創新出獨樹一格、更加人性化、體貼化以及藝術化的好花轎。」風尋暖陶醉在自己的願景中。「我希望將來坐我們風家花轎出嫁的新娘子,都能一路歡歡喜喜、舒舒服服,擁有最幸福最燦爛最美好的出嫁經驗。」
「暖兒,你真了不起,有這麼大的目標和志向。」他雙眸熠熠地盯著她,英俊臉龐盛滿贊嘆和敬佩。
「可不是嗎……」她滿眼都是朵朵粉紅色的薔薇花綻放,就差沒有小星星在里頭狂閃——可是一想到現實面,她登時又氣餒了。「唉,可是我爹和全坊里的老師傅們都對我亂沒信心的。
什麼也不肯教我,他們好像巴不得我離轎子越遠越好,活像我身上沾了蛀蟲,只要一靠近就會把轎子給蝕光似的!」
他被她生動的形容詞給逗笑了。
「還笑,人家是說真的!」她懊惱地瞪著他。
「對不起。」他強抑下笑意,一本正經地道;「不過我不是在笑你,我只是覺得令尊也許是擔心你一個女孩子家學制轎太過辛苦,所以才不願讓你多涉足這一行。」
「制轎有什麼好辛苦的?」她嘟起小嘴,「說到底,就是瞧不起我們這些女孩兒吧?」
「有誰敢瞧不起我們的風大小姐?」邢恪微笑開口,寵溺地模了模她的頭。
「大公子對我是有信心的羅?」風尋暖眼楮一亮,立刻打蛇隨棍上,「那麼不如就教我雕花之術吧?」
「不行。」他輕點她的俏鼻頭,咧嘴一笑。
「大公子——」
「來,喝酒喝酒。」他笑意盎然地為她斟了一杯。
多虧有暖兒,他的心情突然變得很好很好。
這一瞬同,他也決定了該如何處置邢仲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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