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懷睡不暖 第10頁

「她有了更好的條件,可以追逐更美好的夢想,何必為一個男人、一段感情仔足?何況,現在的她,早就沒有機會受挫折,哪還需要男人的撫慰。」

這話听得出怨婦心聲,瑀希剛出口,就忍不住自嘲,嘲諷自己沒肚量。

「她離開了,你怎麼辦?」與其說是問他怎麼辦?不如說是她在問他——我該怎麼辦?

「能怎麼辦?就算失戀,日子還是要照過,想不開的去跳樓,不想跳樓的,只能重新檢視腳步、繼續往前走,如此而已。」他沖著她一笑。

「不跳樓也是種聰明選擇嗎?」

「至少比跳樓聰明一點。」

「也對,跳了樓,對方不會感激,或許還覺得松口氣,我為什麼要為了讓對方舒服,自己跑去找痛挨。」

「恭喜你,做了個聰明選擇。」

「謝謝你,有比我慘的人在前面當範例,我心里好過一些了。」

「我應該因此感到榮幸嗎?」

「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淽瀟點點頭,算是夸獎。

淺哂,他語重心長道︰「我是小兒科醫生,曾經踫到許多奇怪的Case,有的孩子生出來有四只手,有的雙胞胎兄弟一輩子都黏在一起,無法分割,有的孩子全身散發一種讓人厭惡的惡臭,有孩子一出生就像八十歲的老太太,而我能夠給予的最大幫助,唯有告知她的雙親,這個孩子,頂多能夠活兩個月。想想看,生出這樣的小孩,父母親會是怎樣的心情?」

淽瀟點點頭,听明白了。「比較起來,我不過是失戀而已,算什麼。」

「沒錯,不過是失戀而已。」他重復她的話,兩人相視而笑。「心情更好些沒?」

「是,謝謝你肯听我說話。」

「那我進去了?」他提起買回來的菜,指指屋子里頭,見她沒反應,瑀希起身,準備進屋。打開門,右腳踏進客廳那刻,他听見她的聲音傳來。

「我們算是分享心情的朋友了嗎?」淽瀟問。

並沒有,他們只是分享彼此的失敗經驗,談不上「朋友」二字,他直覺想要回答,但轉眼,遇見她期待的眼神,話堵在舌尖,吐不出口。

「所以呢?」他臨時換上一句。

「我離家出走,沒地方可去。這里有兩間房間,如果不勉強的話,我可以退你一半租金,分我一個房間吧。」

直覺想要反對,他才不想和一個……住在一個屋檐下,但她無辜的目光扯住他的同情心。半晌,他拋卻猶豫,嘆口氣妥協,「那你恐怕得說更多的故事,才能拿到這個優惠專案。」

見他松口,她急忙抓起行李袋和畫架,站到他面前,說︰「你想知道什麼,我保證,絕不隱瞞。」

他只是隨口丟兩句話,並沒有要挖人隱私的意思,但她都這麼說了,他只好抓出另一個話題。「我分手的理由是距離,你的呢?!」

「你這是刨人傷口?」淽瀟兩手叉腰,噘起嘴,可愛的模樣磨去她女強人般的精明。

「你可以選擇不要。」他似笑非笑。

淽瀟瞪他一眼,選擇「要」。

「他說我太專制,太熱愛計劃,我總是在他面前計劃未來,他不能有意見、只能乖乖配合,他痛恨被支配的感覺,更痛恨別人對他說︰‘我全都是為你好’。我反駁︰‘你從來沒有告訴我,你不喜歡這樣。’他回答︰‘因為你和我媽立場相同、想法相同,婆媳聯手、天下無敵。’不過,我覺得這是借口。」

「所以呢,你認為真正的理由是什麼?」

「我認為,妹妹比我年輕、比我漂亮、嘴巴比我甜、比我活潑……是所有男人都會喜歡的那種傻辣妹,跟她們在一起,沒有負擔,只需要單純地享受女人的甜美,他選擇輕松生活,于是選擇她。」

他失笑,能用這樣的口氣說出來,心頭的傷口淺了吧?

她仰頭,看著身前的高個兒問︰「怎樣?我拿到優惠專案嗎?」

他點頭,讓開身,攤攤手說︰「歡迎光臨。」

第2章(1)

她一進房間、丟下行李,就四處翻找東西,打開櫃子、拉出抽屜、模模床底下……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房間里藏了鑽石黃金,看著她的動作,瑀希好笑地雙手橫胸,斜靠在門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的大規模搜查。

半天,確定找不到了,她嘆氣、垂頭,盤起腳坐在地板上,用手腕支起下巴。這個房間沒有床,睡覺時在地上鋪一層棉被就睡了。

「怎麼啦?」瑀希明知故問。

「你把家里打掃得太干淨了。」淽瀟悶聲說。可是這怪不了別人,要是她搬新家,一定也要把家里上上下下打掃一通。

「是隔壁阿秋嬸打掃的,以前你外婆在的時候,她每天都會到家里來打掃煮飯。」現在她兩天來一次,需要做飯的話,提早告訴她就行。

「我知道。那是媽媽堅持的,外婆有潔癖,經常佝僂著背,跪在地上刷地,那不是辦法,媽媽才雇阿秋嬸代勞。」

「所以,我應該把你的埋怨反應給她嗎?」

「不必了。」她搖頭,本就沒打算能夠找到的,只是心血來潮試試,也許模不到皮肉還能找到渣,可是別說渣,連窗粉都吸不到。

「如果你肯告訴我你在找什麼,也許我可以幫點忙。」

怎麼可能幫得上?她心里想著,嘴上卻說︰「我在找小紙鶴,以前我折了不少只,東藏西藏,它們現在……應該都西歸了。」

聳聳肩,她心底清楚,就算還在,恐怕早就變成一堆破爛紙片。

瑀希笑彎雙眉,他猜對了,返身走進客廳,他從櫃子上層拿出玻璃罐,再走回淽瀟的房間。「它們並沒有西歸,你外婆一直替你收著。」

那時老女乃女乃是這樣對他說的,「有機會的話,請幫我交給瀟瀟,我不知道到時,她的心願有沒有完成,但這是她小時候最美好的想像。」

那段時間,他經常在老女乃女乃身邊听她說故事,說她的一生、說深愛自己的丈夫、也說她的女兒孫女。

必于戴淽瀟,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段話是——「瀟瀟是個伶俐聰慧的女孩,她在外人面前表現得乖巧圓融、合作听話,只有在正在了解她的人,才曉得她有多固執而敏感。我告訴她,‘你還小,心情不好就哭出來、就大吼大叫,大人能夠理解的。’但她說︰‘不被疼愛的孩子,沒有權利胡鬧任性。」那個時候,她才十三歲,听到這句話,我心都碎了。」

今天的戴淽瀟表現得有些隨興,是因為,靈魂已經被解放?

至于那些紙鶴,他偷看了,在兩個月前,一個無聊到心慌的下午。

醫生是相當忙碌的職業,從早到晚、精神緊繃,突然閑下來,會讓人有些不知所措,于是他把紙鶴——打開、閱讀,然後恢復原狀。

他承認自己沒顧慮到隱私權這問題,畢竟他是醫生,不是律師或法官。

從他手里接過玻璃罐,淽瀟大叫一聲,不敢置信地看著它,居然還在?!

瑀希微笑,說道︰「你慢慢看吧,我去做飯。」

他轉身走出去,臨行,听見她的聲音。

「鄭瑀希!」

他轉頭望向她。

「謝謝你,你真是個天使。」

這不是他第一次听見這個話,小杉也曾經對他說過相似的話,瑀希曾經猜想,是不是因為自己身上的「天使特質」,才會吸引許多好兄弟來「朝聖」?

微微點頭,他把門關上,往廚房走去。

淽瀟抱著玻璃罐,用欣賞珠寶的眼光望著里面的小鶴鳥,它們沒有五彩繽紛的顏色,因為全是她撕下作業簿的內頁、寫上字折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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