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子夫看著他。「若她知道自己最崇拜的人是這副德性,你想她會如何?」
斌媛安瞠大眼,一直隱忍的脾氣全爆發出來了。在貴蔚的眼里,他還是那個耿直的濤瀾侯,是全禁國最值得依靠的都堂大宰相,他絕不容許這些人拿她的想法來大做文章。因為他自己也怕,怕自己暗地里做出的事讓她絕望——
他已經讓她失望過一次,他不要她再用那生疏的眼神望著他!
「誰敢透露。」他怒極地瞪刺對方,一字一字說得極為頓重。「明早就會在漕河上,發現他被狗咬爛的尸體。」他不再給裕子夫開口的機會,擺出霸道的姿態,直接開口吼。「來人,把貴蔚帶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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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總管去過客房一趟,回來後,怯怯地站在自家主人身後,說︰「貴小姐說,她不願回去。」
斌媛安放在椅背上的拳頭,抖得厲害。裕子夫則徑自充填著煙管,不理會他。
「她的房間在哪里?」貴媛安猛地站起身,要往通向後進的廊道步去。
此時,汝音的聲音響起。「貴都堂。」她叫住他。
斌媛安回頭,瞪著這女人。裕子夫也抬頭,看著自己的妻子。
汝音絞著手,鼓著勇氣說︰「請你好好對蔚蔚,她,她開始怕你了。」
「請你不要逼她,她也只有這個地方可以躲。萬一,你下次逼急了她……我,我很擔心,她會逃到大家都不知曉的地方,發生什麼危險……」
斌媛安的怒氣再攀上一層,那全是醋壇子惹的禍。這女人,只是貴蔚的朋友,憑什麼這麼了解貴蔚的想法?!憑什麼介入他們的關系?!他忿忿的想。
「汝音。」裕子夫插了進來。「不要多嘴。」他吩咐那老總管。「老方,帶他去貴小姐的房間,讓他自己解決。」
斌媛安哼了一聲,也不想多發脾氣,便撇下這兩人,自顧自地走向後進,那老總管辛苦的碎著步跟上。「怎麼走?」來到一個岔口,貴媛安無禮地質問那老人。
那老方是第一次踫到這種把別人家當做自家闖的客人,敢怒不敢言。
他顫巍巍地說︰「右邊的廊道,走到盡頭,上三樓,最後一間房。」
斌媛安便不再顧及他了,直接快步來到貴蔚所在的客房。沒想到那客房的格子門竟然是上鎖的,他用力地搖晃著。「蔚蔚!我們回家,開門。」
里頭仍沒動靜,他再猛力一打,把這整片格子門打得搖搖晃晃。
「給我開門!」他叫。「貴蔚!」
等了一會兒,才響起貴蔚哭過的聲音。「我不要。」
「妳說什麼?」
「大哥如果再逼。」貴蔚說︰「下次,我就逃到大哥找不到的地方。」
「不準!」貴媛安大吼。「我不準!妳給我開門!」
榜子門還是鎖得死死。他怒極反笑,他一直很明白,要怎麼逼這孩子就範。
「我數到三,再不開。」他說︰「我就打破這門。」
「你不敢!這是人家的家。」貴蔚著急了。
「妳看我敢不敢。」他喊︰「一——」
「大哥……」貴蔚的聲音貼近了門邊。
他舉起手。「二——」
房里頭開始有解鎖的聲音。「三——」
斌蔚趕緊把門打開,紅著臉,氣憤地瞪他。
斌媛安又生氣又難過地看著哭腫了眼的貴蔚。他讓她這麼痛苦嗎?痛苦到時時刻刻都想逃離他,甚至讓自己哭成這般憔悴的模樣?他氣將她收留下來的人,他氣用逃家來懲罰他的貴蔚,他更氣讓彼此陷入泥沼,卻無力將對方拉上岸的自己!
斌蔚冷淡地說︰「我听你的話,開門了。」下一刻,又要馬上關門。
斌媛安伸手卡住,然後施力頂開。貴蔚退了好幾步,差點跌跤。
斌媛安趕緊將她拉進懷里,就要帶她離開。「走,跟我回家。」
「我不要!」貴蔚抗拒著。
斌媛安扣住她的頸子,憤怒的臉緊緊的逼迫她。「之後,妳要怎麼懲罰我都可以。但不準用逃家來懲罰我。妳能待的地方只有一個,就是哥哥這里。」
「我不是大哥的玩偶!」貴蔚哭了出來。「不要抓我回去!」
「妳從來就不是玩偶!」貴媛安將她死死地瓖在懷里,用她身體的溫暖強忍住這指控帶來的猛烈酸楚。「妳是哥哥最疼最愛的蔚蔚,妳當然不是玩偶!不要用這種話污蔑自己!」
斌蔚听了這話,力量整個弱了下來,身子一放松,痛哭了起來。
听著這哭聲,他的心揪扯著、拉裂著,他痛得閉上眼,心里只有這些念頭——
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大聲說話?他們為什麼要這樣爭吵?他們為什麼要這樣折磨傷害彼此?他好想軟段哄慰她,不管她怎麼惹他生氣,他都想先跟她說一聲,抱歉、對不起,他不該這麼大聲地吼她的……
可是他一定得先把她帶走,不要讓她再對此處有所留戀。「我們回家,有什麼話回家好好的說,我會好好的听。」他放軟聲音,苦苦地求︰「听話,好不好。」
黃蔚沒反應,只是揉著眼,好可憐地抽泣,他便將她抱起,帶她下樓。
門外,汝音正擔心地看著他們。貴蔚抬頭,啞著嗓子喊︰「磬子姐,我……」
斌媛安馬上把她的頭壓回懷里。然後,他極快地壓下臉上的苦,對汝音笑了一下。「謝謝。」他柔聲地說。
可汝音卻對這微笑與道謝,感到毛骨悚然。
他們經過大堂,裕子夫在那里抽著藥煙。
兩個男人用最冷冽的眼神,交會了那一瞬間。那是一封戰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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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邸後,貴媛安讓婢女們為貴蔚沐浴,將她打理得清爽舒適。
亥時後,他差人備了魚粥、熱茶以及一塊剛用豬油煎過的茶粿等食,送進貴蔚的房里。他自己也在更衣後,來到貴蔚的身邊。他進屋時,看到婢女正在為貴蔚梳頭。而那些熱食放在梳妝桌旁的小幾上,還熱騰騰地冒著煙。
但那個小人兒,只是呆愣愣地看著妝鏡,對那充斥的食物香氣毫無反應。
斌媛安走到貴蔚身後,伸手,向那婢女討梳子,然後將房里的外人全支開。
斌蔚在鏡子里看了貴媛安一眼,他也對著鏡子,回以一抹好溫柔的微笑。
斌蔚卻逃避似的,垂下眼,哀苦地皺眉。貴媛安努力不去在乎,繼續替貴蔚梳發,另一只手好親密地撫模揉捏著她女敕白的頸項以及軟軟的小肩。「蔚蔚,妳的發好軟,好好模。」他示好地說︰「之後讓哥哥給妳梳發,如何呢?」
斌蔚仍垂著頭,不理他。他放下梳,端來一張凳子,坐在她身旁,近到可以感受他急促不穩的呼息。「蔚蔚餓不餓?」他拿了粥,替她吹涼。「吃些東西?」
斌蔚搖頭。
他不放棄。他把瓷碗放下,拿來了那盤茶粿。像以往一樣,他體貼地為她切成適口的大小。「那吃點茶粿好不好,妳最喜歡吃的。」貴媛安好聲好氣地求她。「不要不吃東西,哥哥會很擔心,蔚蔚。」
斌蔚看了那茶粿一眼,許多恐怖的回憶都涌上心頭。
德清氏與主母想用她最愛的茶粿毒死她︰德豐也想要用同樣的方法,殺死她。
她現在根本不愛那糖茶粿了,只覺得惡心。
斌媛安挾了一塊想要喂她,她低呼一聲,下意識地推開貴媛安的手,那急切,像是在推開一只拿著匕首的手——結果,那牙筷掉落的聲響,異常的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