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嚴重又怎樣,你想去看她?」韓家大哥不耐煩地從文件中抬起頭,睨了他一眼。「還是免了吧!你們一見面只會吵架,原本沒病也會被你氣出病來。」
兄長那輕蔑不層的態度,讓韓宗昊頓時氣結。盡避不甘心,他卻一點反駁的立場都沒有——
大哥這樣懷疑他也不是沒有根據,沒辦法,因為他的前科實在太多了……
健康的姚賢雨極少有病痛,可是一旦她身體不舒服,第一個察覺並且沖去關心看顧她的,絕對是自己。
但是就算他再擔心、再心疼她承受的痛苦,自己那已經變成條件反射的毒舌卻往往在他吐出關懷的話語之前,先一步地月兌口而出……
如此這般,每次在他去探望過姚賢雨後,本來只是一點小毛病,也會因為氣急攻心,而變得更加惡化……
「誰說我要去看她了?」為了爭那一口氣,他故意說出違心之論。「那家伙又不是小孩子,區區感冒死不了人啦!」
只是,嘴巴上雖然說著無情的話,但其實他心里還是緊張得要命——
那家伙簡直把工作當成她的宗昊哥一樣,如果不是真的病到動彈不得,絕對不會輕易請假的,如果放著不管,她會不會病死在家里啊?!
他越想越不對勁,慌忙地收拾好桌面上的設計圖,就要離開。臨走之前,卻對上了韓家大哥戲虐且了然的目光。
他愣了愣,忽然領悟,他那些自認隱藏得很好的細微心思,其實早就被兩位兄長給模得一清二楚了……
吞下惱羞成怒反駁的沖動,他別過視線,繼續往門外奔去——
啊,也罷!他們要怎麼嘲笑自己,都隨他們去說吧!現在還有比他那無謂的尊嚴更加要緊的事情!
他一邊快步走出展示中心,一邊搜尋手機電話簿,撥出一通電話……
扛著裝有鼻炎膠囊、咳嗽糖漿、冰枕、運動飲料以及清粥小菜等各式各樣東西的購物袋,韓宗清再次踏進這個屬于姚賢雨的小天地。
他刻意放輕腳步,動作迅速地將所有東西安置奸後,來到她的閨房探視。
他躡手躡腳地打開房門,姚賢雨就靜靜地躺在中間的床鋪上,窩在溫暖的被子里,睡得很沉,絲毫沒有被他的來訪驚擾。
他悄悄走近床邊,目不轉楮地凝視著床上熟睡中的人兒,那一瞬間,整個世界安靜得可怕,仿佛只听得見她略顯吵雜的呼吸聲,還有他那喧鬧的心跳。
已經記不得上回看到她這恬靜可愛的睡顏,究竟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他情不自禁地坐在床沿,伸出冰涼的大掌,以不吵醒她的力道,輕輕踫觸著她熱燙的額頭。
他的體溫偏低,以前常常被姚賢雨笑說是「冷血動物」,現在正好當現成的降溫器。
注意到病美人緊皺的眉間松開了些,似乎不那麼難受了,他不由得嘆了口氣,換手繼續冰敷。
這個笨蛋!都燒成這樣了才發現自己生病嗎?!他在心里惡毒地叨念著,臉上卻滿是焦急心疼,動作也還是一樣輕柔。
對了,還好買了冰枕過來!他縮回手,正要起身到客廳去拿冰忱,發現熟睡中的姚賢雨突然動了。
半夢半醒之間,姚賢雨只覺得額頭上涼涼的,好舒服,頭也不那麼痛了……但是沒有多久,那陣舒服的感覺就驀然消失了!
「嗯……」不要走!她下意識地抓住某樣東西,想要留住那股驅走自己渾身燥熱的涼意——
咦?!這是、這是一只手?病糊涂的她疑惑地半睜開眼楮,便看見一只明顯屬于男人的、線條陽剛的大手。
是誰?她再次忍著全身的不適,勉強抬頭往上一看,卻只瞧見一道背光的碩長身影。
韓宗清沒有想到她會忽然有所反應,但是瞧她一副眼楮完全睜不開,也什麼都搞不清楚的可愛模樣,他不禁將語氣放輕,溫柔地安撫她。
「乖,我去拿冰枕和藥,很快就回來。」說著,他還拍拍她緊握住自己的手,要她放開。
喔,原來他不是要丟下自己走掉啊……姚賢雨驀地安下心來,依言松開了對他的鉗制,乖乖躺回床上。
她一松手,韓宗清便以最敏捷的動作沖到客廳、廚房,迅速地把所有東西準備好之後,立刻托著托盤奔回她的房間。好像深怕自己離開太久,里頭的人兒就會發生什麼事情似的。
他手腳並用地開了房門,把托盤擱在床頭櫃上,來到她身邊坐下。
「先吃點清粥,再吃藥!」他將她從床上撐了起來,塞了個大碗和湯匙在她手里。
依舊睡眼惺忪的姚賢雨愣愣地盯著清粥,那當機遲鈍的腦子還在判斷這是啥的時候,手里的東西就猛地被某位沒有耐心的仁兄奪走。
「給我!真是,慢吞吞地,我喂你吃還比較快!」他的話雖然不耐煩,語氣卻有些縱容寵溺。
接著,在她還沒有回過神來之前,某人便拿著盛有約一小口份量清粥的湯匙,抵到她嘴邊,然後被她反射性動作地吃下。
這人對她好溫柔……他到底是誰?
姚賢雨的意識依舊恍惚,她很想要清醒一點,很想睜開眼楮看看他,但虛弱無力的身體卻不肯合作。
不知不覺間,一碗清粥便被她解決干淨了。韓宗清服侍她吞下藥,再用開水漱口,便扶著她躺下繼續休息。
咦?以前這種情形好像也曾經發生過!她在墜入黑暗的世界之前,腦子里突然閃過一段回憶。
她記得……國中的時候她因為長水痘而全身發癢發熱,難過得連睡著了都還會忍不住掉眼淚。
那時,也有人拿濕毛巾下厭其煩地幫她擦拭身體,讓她的痛苦減低許多。記得那個人是……
「宗、宗昊哥?」昏迷之前,她迷迷糊糊地喃喃問道,聲音雖然既輕又沙啞,但卻讓那雙大手的主人霎時止住了一切動作。
她剛剛說了「宗昊哥」三個字?她以為在這里辛苦照顧她的人是大哥?!
自己還真是白痴啊!韓宗清勉強擠出一抹苦笑。他這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呢?到頭來,這小妮子心心念念的,還是她的「宗昊哥」……
他想,就算現在自己把她吵醒,要她認清付出勞力的人究竟是誰,或許她還會怪他為什麼要讓她的美夢變成惡夢吧?
「遲鈍的臭家伙!」他喃喃咒罵,卻不敢真的吵醒床上那個終于睡得比較安穩的人兒。
收拾好一切東西,他留了張紙條注明藥品和剩下的粥該如何處置。洋洋灑灑、仔仔細細地寫滿了一大張紙後,落款時,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頓了頓。
未了,他再次動筆,在紙條的最後,簽上了「宗昊哥」三個字……
懊認真工作的上班時間,姚賢雨卻第一百零九次攤開那張密密麻麻寫滿字的紙條。但她看的並不是那堆羅哩羅唆的文字,而是最尾端的署名。
那天她在半夢半醒之間一直感覺到有人陪在她身邊,細心地照顧她,可是醒來以後居然見不到人,原本還有些失望,卻在床頭櫃上找到這張紙條。
那家伙……是笨蛋嗎?干嘛故意寫宗昊哥的名字?她瞅著上頭那再熟悉不過的字跡,忍不住暗暗竊笑。
不管怎麼樣,她真的很感動,畢竟她並沒有到處張揚自己生病的事情,他卻能立刻趕過來看顧她。但同時也覺得莫名其妙,他為什麼要裝成是宗昊哥?跑來看她這件事情,有這麼不光彩嗎?
想到這里,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暗下。正當她要將紙條收好時,一道沉渾的男性嗓音地從背後響起,嚇得她差點把手上的紙條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