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避家里是經商的,但是五位兄長們背負著守護家中花圃的重責大任,從小就拜師學了一身好武藝,各個體魄強壯矯健。不像她,自從五歲大病一場之後,只要遇上天候遽變,第一個倒下的一定是她。
梁府佔地雖然廣闊,但絕大部分都是牡丹花圃,因此女眷居住的南苑離大廳並不太遠,梁玉睿幾個上下便來到了左側的廂房。
他將小妹推進廂房,鬼鬼祟祟地從鏤空的窗格窺視大廳的動靜──
「五哥,你這是在做什麼啊?」須臾,一道的嬌柔女聲無視于他們現下見不得光的舉動,驀地從他身旁響起。「你說大哥他怎麼了?」
「噓、噓──小點聲!」梁玉睿緊張兮兮地回過頭,無聲警告搞不清楚狀況的小妹,見她挑起眉毛以示詢問,他這才笑容滿面地問道︰「我說小妹,妳覺得大廳里的那個男人如何?」
循著梁玉睿的視線望去,她毫不費力地就看見那個坐在大哥正前方、偉岸俊美的男子──
這男人……好俊!她還以為幾個哥哥們的長相就已經是很好看的了,沒想到今天見了他,才知道世上真有這樣的美男子!她怔怔地凝視著嚴靖雲稜角分明的五官輪廓,和周身所散發出的不凡氣勢。
「怎麼樣?他的長相不輸給咱們兄弟吧?」梁玉睿在她耳邊輕輕問著,見她微微點頭,確定她听得見,才繼續往下道︰「他叫嚴靖雲,是從揚州來的,雲羅織坊妳听說過吧?他就是那里的當家。」
梁玉慈又點了點頭。「大哥跟他說些什麼,你听得見嗎?」這廂房跟大廳內的兩個男人有段距離,她看不見他們的唇形,更听不到他們的聲音。
「大哥在逼婚呢!」梁玉睿以說笑的口吻道,但下一句又突然嚴肅起來。「大哥平常雖然粗枝大葉了點,不過看人的眼光倒是很準,這嚴靖雲,確實是個不錯的漢子,把妳交給他,相信其他哥哥們也能放心……」說著,他忽地伸手抹抹眼角,擦去詭異的水光。
「五哥,你在說什麼呀?!」她羞得紅了雙頰,看來十分可愛嬌憨。「大哥他是說笑的吧,哪有人硬逼人家娶嫁的呢?這樣太不厚道了。」
雖然光憑這麼一眼,她對小扮嘴里贊不絕口的俊美男子是有幾分好感,但是如果說到要嫁給他,心里還是有幾分怪怪的──
她知道哥哥們都很擔心自己的婚事,也希望她能有個美滿的歸屬,可是,用強迫的手段不太好吧?要是人家一氣之下鬧上官府,那大哥不就遭殃了嗎?
「揚州啊……離洛陽可有很大的一段距離呢!妳若真嫁他,到時想要回到娘家來探望哥哥們,恐怕也不太容易吧……」一旁的梁玉睿越想越感傷,忍不住又用袖子揩了揩涌出的男兒淚。
「……五哥,你哭了?」八字都還沒一撇的事情,他居然已經開始煩惱起以後來了!梁玉慈搖搖頭,無奈地看著兄長。
梁家老五的臉刷地一下子竄紅,他癟癟嘴,故意惡狠狠地恐嚇她。「妳別一副沒事人兒的模樣,要是屆時嫁過去揚州,被嚴府的人欺侮了,看妳要到哪里去討救兵!」
看懂了五哥的橫眉豎目的一番話,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那麼,你就勸其他哥哥別把我嫁出去,這樣,你們就永遠不必發愁啦!」她親熱地挽住他的手臂,嬌軟地道。「五哥,難道你和大哥都嫌玉慈麻煩、不要玉慈了?不然為什麼這樣著急要把我嫁掉?」
「胡說什麼,我和大哥怎麼可能嫌妳?」梁玉睿被她這麼一撒嬌,心都酥了,但仍努力撐住臉上的冷酷表情,苦口婆心地勸道︰「別以為我不明白妳那點心思,想要我們養妳一輩子?門兒都沒有。女孩兒就該有個歸宿,老是留在家里會被人說閑話的。」
梁玉慈心思早就不在身旁的兄長上頭,她專注地凝望著大廳內的動靜,見到那位俊美男子的面色不郁,似是不想答應這般無理的要求,心中霎時空空的,像是松了一口氣,又像是感到有些失落──
「小妹,他答應了!」梁玉睿卻突然按住她的肩低聲驚道,似乎沒有預料到嚴靖雲會應允這門婚事一般。
「什麼?!」她詫異地瞪著兄長的嘴形,難以置信地回頭望向大廳,果然看到大哥無比喜悅、不住地用力拍著男子的肩頭。
這個人連她生得是圓是扁都不曉得,就答應要娶她進門?他看起來……不像是會迫于大哥威脅利誘而妥協的人啊……
她困惑地瞅著男子那堅毅挺拔的身影,沒有發現到,自己的雪白雙頰正一點一點地染上美麗的艷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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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迎娶我家小妹,我就分文不取地把姚黃給你!」梁玉衡笑著說道,還不忘極力夸獎自家小妹。「我家玉慈溫柔懂事,不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習得了梁家栽養牡丹的所有技法……怎麼樣?考慮看看吧!」
嚴靖雲一瞬也不瞬地瞅著梁家大少爺,像是在思忖他的話究竟是真是假──
早在來到洛陽之前,他便已經做好了萬全的心理準備──要向梁家討枝價值連城的「花中之王」姚黃,所須付出的代價勢必極高。但是為了讓雲羅織坊的能準時交差,甚至借著這回進貢的機會更上一層樓,這樣的代價確實是必要的!
只不過……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真正來到梁府拜訪,梁玉衡開出的條件竟然不是銀兩,也不是駿馬布匹,而是活生生的新娘!
娶了梁家千金,就能得到千金也難買得的「花王」姚黃麼……這樣的買賣,他似乎並不吃虧,但梁玉衡臉上那賊兮兮的笑容,卻讓他不得不心生提防。
「那個……嚴弟,你考慮完了沒有?」見他淨瞅著自己不回答,梁玉衡忍不住再幫小妹美言幾句。「你不必擔心,我家小妹生得明媚動人,女紅可是一流的,嫁進嚴家正好跟你來個夫唱婦隨!」
如果梁家千金真像他說得那樣完美,應該早就嫁出去了,何必淪落到兄長逼婚的境地?嚴靖雲不著痕跡地挑了挑眉,有些懷疑梁家大少爺的說詞。
梁玉衡觀察他的臉色,既不像是要拒絕,也不像是想答應,不由得幽幽嘆了口氣。
丙然還是不行哪!這樣唐突地要人家娶小妹,被拒絕也是意料中事。是他太過沖動,看人家年輕有為、文質彬彬又家財萬貫,就私心地以為小妹嫁過去一定會幸福,卻忽略了嚴弟本身的意願啊……
垮下雙肩,梁玉衡有些泄氣地道︰「嚴弟啊!你也不必煩惱了,就當梁兄我沒提過這件……」
「梁兄可有梁小姐的畫像?這樣家中高堂若問起,小弟也好有個交代。」半晌一聲不吭的男子突然開口,打斷了梁玉衡挫敗的話語。
「咦、咦?!你、你你你是說……你願意答應這個條件?」因為太過吃驚,梁玉衡結巴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沒錯。」嚴靖雲揚起一抹好看的儒雅笑容,從懷中掏出一個燻香袋。「這是小弟隨身不離的香袋,就暫且權充是我與梁小姐的定物,等我回到揚州向雙親秉告後,再遣人登門提親。」
他將燻香袋遞給對座的梁玉衡,臉上的溫文笑容不變,但心里卻飛快地撥起如意算盤──
傳言道單是一朵上了臘以求長久保存的姚黃牡丹花朵,不含枝葉就要花上六、七千兩,更何況今天自己還能一株牡丹之王回去接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