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料這時任應竟然湊巧抬起頭往她這個方向看過來,兩人的視線就這麼對上了。她愣了愣,連忙把頭轉開,拉開櫃門拉出其中一本資料夾,故作認真地翻找查閱。
突然間,她桌上的分機響了,蘇碧曼趕緊放下資料夾,小跑步過去接起。
「喂,總裁辦公室……」驀地,她注意到電話螢幕上的分機顯示,這通電話是任應打的!「學長。」她的語氣忽地變得冷淡。
「把『任鴻』那間飯店的營收報告拿進來給我。」話筒里傳來男人霸道低沉的嗓音,讓她的背脊一陣酥麻。
等等,任鴻的營收報告?他昨天不是才剛剛看完,然後交給她、要她負責保管的嗎?怎麼現在又要了?
包何況,各家飯店的營收資料一向都收在固定的地方,他要參考也總是自己從里頭開門出來拿,從來不會特地打電話麻煩她送進去的!.
這件事雖然並沒有什麼,但是他們昨天鬧得那麼不愉快,今天他又突然這樣命令自己,蘇碧曼不得不往壞的方向去想--、
耙情他是為了昨天的事情在刻意報復自己?!她有些不甘願地抽出那本厚重資料夾,敲了敲相隔的門板,盡力保持面無表情。
「這是你要的營收報告。如果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先出去忙了。」她將資料平穩地放在他的大辦公桌上,口氣依舊很冷淡。
任應知道自己確實有些不理性,明明不必勞動她,卻故意端起上司的架子,打分機命令她送進來……
一切都怪剛剛他們視線相對的時候,她竟然皺起眉頭,還把很快地視線轉開。他一時怒火上心,才會忍不住強迫她進來面對自己。
只是她進來以後,不但面露不耐,還一副急著想走的模樣,這讓任應更加光火,已經無法克制自己變本加厲的怪異行為。
他叫住轉身離去的蘇碧曼。「碧曼,妳過來一下。」他指指一旁的另一家營收報表,示意她拿去歸檔,故意要她再次走到自己身邊。
蘇碧曼癟癟嘴,留在原地沒動,有點不太高興地問︰「你確定?」
要是他沒一會兒又叫自己送過來,她可不敢保證,自己不會以下犯上,當場傍大老板一記白眼!
見到她那副無奈懷疑的率真表情,任應驟然失笑,所有火氣神奇地在一瞬間全數熄滅。
這小妮子,大概覺得自己很無辜吧?!才會這樣大膽地質問他,完全忘了身為下屬應有的尊敬。
「叫妳過來!」他佯怒地道,但眼底明顯的笑意卻出賣了他。
她依言走近,一路嘀嘀咕咕的,他听見了,突然生起一股惡作劇的沖動。
「敢罵我,嗯?妳好大的膽子,這本任鴻的資料妳也一起拿回去放好了。」他壞心眼地把原先那本資料夾也推了過來。
她瞠大好看的大眼楮。「學長,你真的很過分……」然後,在看到他眸中無法隱藏的笑意之後,她所有未竟的話語全都吞進了肚里。
等等,學長剛剛是在開她玩笑?!那個嚴肅到近乎冷酷無情的學長,剛剛真的在捉弄她、開她玩笑?
她目瞪口呆,與其說是驚喜,倒不如說是被嚇到了。而她抱在胸前的那本資料夾也因為這樣,就這麼一個不小心地松手往下掉,狠狠地砸中她的腳。
「好痛……」她痛得立刻蹲去,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事情發生得太快,任應根本來不及搶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抱著自己的腳呼痛。
「要不要緊?有流血嗎?」他連忙從椅子上起身,蹲在她身旁檢視她被砸傷的腳板。
蘇碧曼放開搗住傷處的手,瞄了一眼。「沒有流血,但是好像腫起來了。」
任應有點自責,如果不是他突然發神經似的欺負她,也不會害她被那麼厚重的一本資料夾砸中腳。
「對不起,我不該叫妳拿這麼重的東西……」他好抱歉地望著她,聲音非常溫柔。「妳還好吧?可以走路嗎?」說著,他伸出有力的大掌,就要扶她起來。
听到他那聲珍貴的抱歉,她有如受驚嚇的小狽一般,怯怯地瞅著他,活像看見什麼恐怖的東西一樣。
今天是怎麼了?天要下紅雨了嗎?學長先是對她好凶,然後卻又莫名其妙地輕聲細語,彷佛在呵護什麼重要的寶物--
她受寵若驚,同時也有一股濃濃的心酸。學長是不是太少根筋了啊?對自己不喜歡的女人這麼溫柔,很容易害人家誤會的……
「學長,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比如說,亂扣我薪水拿去買跑車什麼的?」為了掩飾自己的黯然,蘇碧曼用調侃的語氣抱怨。「我們認識這麼久,這是你第一次對我這麼好耶!」
被她這麼一問,任應忽地冷汗涔涔,難得地口拙,說不出話來。
他確實對她抱持著一種補償的心理。看見她,就會想起那天她悲傷的眼神,就會想起她倒在尉暻的懷中痛哭……
這些畫面像是惡夢一般,在他腦中徘徊生根,怎麼樣也揮不去。他對她,時常會有一股深深的罪惡感。
但是,每當她提起尉暻,甚至和尉暻說話見面,他就總是沒來由地憤怒生氣,再也無法維持一貫的淡漠冷靜。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他對她,似乎不只是單純的彌補心態,似乎還有一些其他的……無以名狀的佔有欲?!
他搖了搖頭,拒絕再想下去。
「走吧,我帶妳去看醫生。」任應站起身,順勢拉起還蹲在地上的蘇碧曼。
又回到平常那個冷冷的學長了……她凝視著身邊的他,兩個人的距離極近,她幾乎可以聞到他身上的古龍水味。
那清冽的冷調香味像是種警告,提醒她回到殘酷的現實--
「沒有那麼嚴重吧?拿點酸痛藥膏推拿一下就好了。」她不著痕跡地掙月兌任應的扶持,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現實就是,不管學長對她再怎麼溫柔,再怎麼曖昧不清,他已經有了未婚妻,自己是絕對不可能有任何機會的。
任應不悅地蹙起濃眉,他發現,自己非常不喜歡她這種刻意跟他保持距離的感覺!
「如果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蘇碧曼固執地再次抱起那本資料夾,轉身就要走出門外。
還走不到兩步,她胸前的重物就被人由上方抽走,她下意識地往上一看,便見到他陰鷙的眼眸。
「這個留著,妳回座位吧。」他由上往下注視著她錯愕的小臉,若有所思。
這個小女人究竟有什麼能耐?為什麼只是一個表情就能讓他開心,然而又同時能用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他暴跳如雷,完全失去理智?!
他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像是要深入她的內心,挖掘出什麼秘密來。
這踰矩放肆的眼神讓她驀地失神,盡避腦海深處已是警鈴大作,她仍沉溺在那彷佛蘊含著強烈情感的眸光中,久久回不了神……
餅了半晌,她終于意識到自己詭異失常的行為,匆匆忙忙地沖出門外,幾乎是落荒而逃。
任應垂下雙眼。自從尉暻點出碧曼的感情之後,他好像就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這股明知不可為,卻還是無法阻止的沖動和心情,到底是什麼?
直到隔天早晨上班,蘇碧曼還是想不通,任應昨日那幽黯難解眼神的涵義。
他究竟還想怎樣?自己都已經這麼努力,要放棄對他不切實際的幻想,這樣難道不夠嗎?
或者,在拒絕她之後,他才終于發現她的好?這個念頭乍然閃進她的腦中,她渾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