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她總算找回自己的神智及聲音。
「學、學長,你怎麼不開燈?我還以為你已經先回去了……」她怯怯地問。
然而任應卻只是繼續以那種若有所思的眼神,默不作聲地端詳著她,讓她忍不住淪陷在那潭平靜無波的湖底--
經過一番激烈痛苦的心里掙扎,蘇碧曼用盡意志力強迫自己邁步走出辦公室的大門。
「那……學長,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走了。」她言不由衷地說著。
不等她跨出步伐,任應便幽幽地出聲。「碧曼,能陪我聊一下嗎?」
他的嗓音好低沉沙啞,彷佛一只負傷的野狼,帶著一貫的狂妄向最信任的對象示弱,希冀能得到一些援助。
有幾個女人能推開向自己索求溫暖的男人?尤其這個男人又是自己深深愛戀過的人?!
可是她不能也不應該這麼做!她不是已經下決心要放棄了?遠遠躲開他就是最好的第一步--
「我……可是,我……」蘇碧曼劇烈地掙扎著,實在舍不得也不忍心說出拒絕的話語……
突然間,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她渾身一震,慢吞吞地按下通話鍵。
「喂,我是碧曼。」看見來電顯示,她有意無意地抬頭觀察任應的表情,不自覺地又陷入在他眸底的闇影中。
她像是著了魔似的緊盯著他的雙眼,即使正在接听電話,也不願意把視線移開片刻。
兩人的目光緊緊纏繞,剎那間,什麼決心、尊嚴全部被她拋在腦後,她心中的天平已經有所傾斜--
「小曼,妳還沒有下班嗎?已經六點半了。」話筒里傳來尉暻有些焦急擔憂的聲音。
透過手機的傳送,這嗓音也飄進了任應耳里,盡避不很清楚,但這道明顯屬于男子的聲音還是讓他不悅地皺起眉頭。
蘇碧曼頓了頓,用平穩自然的語調說著。「我還有工作沒有做完,今天沒辦法跟你過去了。改天好嗎?」
尉暻沉默了好一陣子,久得幾乎讓她心虛得想要尖叫,才听見他說︰「小曼,妳真的是因為工作沒做完,才不能赴約的嗎?」
「是。」她咬緊牙,就是不肯松口。「對不起。」她再次道歉。
尉暻嘆了好大的一口氣。「好吧,我相信妳。那麼就改天再說吧!」
「嗯,真的很對不起……」這次她為自己對他說謊而道歉,並且掛斷電話,關掉手機電源。
「妳原本和尉暻有約?」看著她一連串的動作,任應仍然斜倚在門框邊,佣懶地問道。
「對,不過……我已經拒絕他了。」她解釋著,表情十分認真。「學長,我們是要在這里談嗎?」
他終于起身走近她。「公司附近有一家小酒吧,我們到那里去吧!」
任應從她面前與她擦身而過,遺留下淡淡的古龍水香味在她鼻端。她立刻加快腳步追了上去,再也沒有任何猶豫。
雖然想不出學長要跟自己聊些什麼,但是她有股預感,他要說的事情將會改變他們之間的互動模式--
她什麼都不管了!就算自己這樣是飛蛾撲火,最終注定要落得被火焚身的下場,她也貪婪地想要擁有那瞬間的美麗燦爛……
第五章
集團總部所在的大廈附近,有一條清幽的小巷道,「黑岳」酒吧就靜靜地坐落在那兒。
蘇碧曼忐忑不安地跟著任應坐著電梯,來到位于四樓的酒吧。這是她第一次進入酒吧,也是她第一次和他在下班以後,因為私人理由而踫面。
由于時間尚早,酒吧里頭沒有什麼客人,音響里播放著節拍較輕快的爵士樂,聲音沙啞的男歌手唱著「We'llbetogetheragain」。
妳的親吻、妳的微笑,都將成為我永恆的記憶……這宴會永遠不合。結束,我們一定還能再次相聚。
這淡淡感傷的歌曲彷佛在預言著什麼,讓蘇碧曼微微怔住,她望著男人那高大寬闊的背部,突然很想從後頭緊緊抱住他。
男人像是感應到什麼似的,轉過頭來,朝她挑了挑眉。她驀地回過神,追上他的腳步。
任應挑了一個靠角落的位置坐下,目不轉楮地注視著她的動作。蘇碧曼渾身不自在,覺得那剽悍鷙猛的眼神幾乎要將她吞噬--
「兩位要用餐嗎?」服務生及時出現,解救了呼吸開始困難起來的她。
任應這才垂下眼,瞥了菜單幾秒。「給我一杯龍舌蘭。」
那麼烈的酒!蘇碧曼大吃一驚,瞪大黑白分明的眼楮,原本埋在菜單後的腦袋也抬了起來。
只見任應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甚至朝她丟來一記挑釁的眼神。
她立刻滿臉通紅,低下頭以假裝點餐來掩飾自己的窘狀。
「呃……我要這個、這,還有這個。」她點了一些小菜。「再給我一杯果汁,不要冰塊,謝謝。」她合上菜單,遞還給服務生。
然而等到服務生離開以後,她馬上就後悔自己這麼迅速就將菜給點好,沒有可以轉移注意力的東西,她便得獨自面對他古怪的眼神壓迫了……
為了改變這詭異的氣氛,她清清嗓子,試著自然地與他聊天。
「學長常常來這家酒吧喝酒嗎?」這間酒吧裝潢簡單大方,卻奇妙地能讓人心情安定,不自覺放下一切煩惱。
如果今天沒有陪學長來到這兒,她還真不知道公司附近有這種好地方呢!
「偶爾。」他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到這里來小酌一番。事實上,自從看見她失控落淚的那一天起,他幾乎天天來「黑岳」報到。
由于客人不很多,服務生很快地便端著他們點的菜色上桌。任應看著幾樣下酒開胃的小菜,輕輕扯動嘴角。
這個小助理還真是忠心耿耿!他隨便勾勾手指,她就為自己推掉原本的約會,傻傻地跟著他走;他空月復點了烈酒,她還細心地替他挑了一些墊肚的食物。
這些讓他的心情莫名地舒爽起來,尤其是她不假思索地選擇自己,拒絕了跟尉暻的晚餐約會,更是教他不由自主地生起一股優越感。
他對她還是比較重要的,不是嗎?
啜著燒燙喉嚨深處的龍舌蘭酒,他卻仍舊面不改色地問道︰「妳……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這問題令蘇碧曼感到難堪,卻又奇異地讓她有了隱隱的期待。學長為什麼突然想知道這個?他已經拒絕自己了,那麼到底事情是什麼時候發生的,對他來說也沒有任何意義吧?!
除非,他真的很在意她的感受,甚至,可能會考慮接受她的心情?!
「大一直屬學姊拉我進學生會幫忙,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喜歡上你了……」鼓起勇氣,她坦率地說出自己的心情。「哈哈,很笨吧?」她自嘲。
任應將鹽巴抹在杯沿,又淺啜了一口酒。蘇碧曼也默默地看著他以瀟灑俐落的姿態,一口接著一口地慢慢把酒喝完。
「學長,你……」到底要找我談什麼事情?當他終于吞下最後一滴酒,她也覺得自己受夠這樣懸在半空中地猜疑不安了。
他會要對她說些什麼?說「對不起,我是愛妳的」?或者「我們交往吧」?雖然明知道自己太傻,可是最近學長難以捉模的脾氣,還有異常溫柔的舉動,都在在讓她忍不住做如此聯想。
無視于她希冀的目光,任應注視著空酒杯,滿不在乎地道︰「今天下午我父親找我,是為了叫我和裴苡荷快點結婚。」
她周圍的氧氣彷佛在這瞬間被全部抽走,她的臉色驀地雪白一片,胸膛下上劇烈起伏,就快要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