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他領悟人生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不再怨對上帝;他不能接受的是必須和語柔分開的事實。為什麼?為什?為什麼是他或她?上帝憑什要他做這樣的抉擇?
「這是上帝的旨意。」撒旦打了個大阿欠,「上帝這家伙一直不太講理,有理也說不清。」他攤著兩手,一副他也很無可奈何的模樣。
宇光耀望著床上的人兒,雙手不禁用力握緊。
為什?為什麼他和語柔只剩下四天?為什麼?
回首從前,兒時的點點滴滴,他和語柔相處的時光竟是如此漫長卻又短暫!為什麼?為什麼?是他做錯了什麼,所以上帝才如此懲罰他?
「怎樣?你考慮得如何?」
「我不甘願。」他痛苦的閉上眼楮。
為什麼在他發現該把握當下的時候,卻發現生命已到了盡頭?
為什麼生命竟是如此美麗又冷酷?
讓他手握著愛情,卻無法握住它,任由它從指縫間流逝。
「不甘願的不只你一個。」一旦發現被拐入地獄,從此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中,心中的憤怒何止是不甘願?「如何?你決定好了嗎?」
磨磨磨的,他等得都快睡著了。
「難道我一點都無法反抗?我的生命得操在上帝的手里?」宇光耀愈想愈憤怒。
「不,你若把你的靈魂交給我,我可以讓你的生命得到永恆。」
「你?!」
「是啊。」
「你能怎幫我?」他嗤笑道。再笨他也不會去跟撒旦談條件。
「那上帝呢?」撒旦可怕的眯起了眼楮。「你需要他的時候他在哪里?他听到了你的禱告?听到了你的請求嗎?」
「沒有,可是他卻賜給我最好的。」他溫柔的看著一直昏睡的語柔。
他不能說他沒有遺憾,卻是遺憾他醒悟得太晚,不能把握得更多、不能相處得更好。
情苗日益滋長,生命已到盡頭,這是他最大的遺憾!
「看看你自己。」撒旦彈了聲響指,突然蹦出一個一模一樣的宇光耀。
只是這個宇光耀,是未受傷前的宇光耀,是諸多羨慕加身的宇光耀,站在「自己」的面前,在鏡中一比,真實的自己顯得自慚形穢。
「你信奉他的結果變成了這樣!你看看你自己!」撒旦很不以為然飛到了鏡前,很不滿意的瞪著被上帝變成這樣的自己。「上帝只會給人痛苦!」像他每次一看到鏡子就很痛苦。「你的痛苦他听到了嗎?他看到了嗎?沒有!只有我能幫你。」
凡是自願把靈魂交給撒旦的人,視同摒棄了上帝,不再接受審判的結果、不再等待天使的接引,永生墜入地獄中,萬劫不復。
他撒旦不但要贏這場賭局,還要把他的信徒打入地獄,讓這場賭局的「犧牲品」連受審判的機會都沒有,狠狠重挫上帝的威望。
「把靈魂交給我。」撒旦湊近他耳邊低低的說。「你要什我都能給你。」
宇光耀咬緊了牙根。
「或者,你想要讓你的語柔下去陪你?」
宇光耀克制住揮拳的沖動。
「只要你開口,一切都不困難,只要你開口……」
幽幽蕩蕩的魔音穿梭在他的腦里、他的心里。
他永遠都不會跟撒旦談交易!任何人都別想奪走他的靈魂!
生命的限數或者他不能作主,但是他的靈魂永遠屬于自己——誰也別想操縱。
只是當撒旦慫恿他,願意讓語柔也下去陪他時,他的心在剎那間動搖了,隨即遏住對撒旦揮拳的沖動。
「如何?」撒旦斜瞅著他。「對于上帝,你還有什麼好『戀戀不舍』的?嗯?」
宇光耀深吸了一口氣,走到語柔的身旁執起她的手,輕柔的握著。
「我對不起你!」他低聲說,一臉的傷痛。
生命里有太多的無奈,充斥著太多的變數,看來這一輩子……他是注定要教她傷心了。
「對不起。」他彎腰吻她,緩緩閉緊雙眸,感受這每一份柔細的觸感。
撒旦當場臉色大變。
他原以為宇光耀一直朝著梁語柔說對不起,是因為他不想下地獄,所以才頻頻跟她道歉,沒想到他指的是他要下地獄。
「你你你……如果……如果……你決定讓她跟我回地獄,按照『規定』,得經過她首肯才行。」這樣一來的話,他就糟了!萬一梁語柔願意和宇光耀交換……
撒旦緊張的走來走去,猛啃指甲,內心慌得不得了。
「不用跟她說了。」宇光耀露出無奈的笑容。「就我吧!」他願意犧牲自己,許語柔一個美麗的未來。
「你?」撒旦愣住,彷佛听到了仙樂。「你?」他沒作夢吧?
「嗯。」他難過得無法說話,只能點頭。
「哈哈……太好了!」撒旦終于回過神來,大笑的拍他的雙肩,興奮的將他擁入懷中,抱著他直跳。
太好了!他贏了!他贏了!想不到他撒旦也有贏上帝的一天!真是太好了。
宇光耀用力掙開他。
他已經夠窩囊了,還被撒旦抱著這麼直跳,他的心情簡直惡劣得一塌胡涂。
「你有什麼請求,你盡避說。」撒旦嘉許的拍著宇光耀的腦袋,反正他已經快當「上帝」了,什事他都能答應,什麼忙他都肯幫。
這一回他選對了目標、用對了方法、撒對了謊!啊炳!他撒旦的天下來了!
「剩沒幾天,我想跟她獨處,也想跟家人相處,請你離開我,時候到了再來接我,我會跟你走。」這是他最後的請求。
「好、好!」撒旦興奮得直說好。
可是腳才剛跨出,他又馬上轉過身來。
「你不會改變主意吧?」他現在就怕他臨時變卦。
「如果我改變主意,你會因此而放了我嗎?」
「不會。」
「那你還有什好煩惱的?」他問著撒旦。
無論如何都得帶走一個,他有說不的權利嗎?上帝會準許撒旦讓他改變心意嗎?
對撒旦來說可不同,他用盡了各種手段,就怕深愛著宇光耀的語柔听了宇光耀的訣別理由時,會吵著要和宇光耀交換,那就糟了。
撒旦清了清喉嚨,故意試探,「硬要你做這樣的抉擇對你來說很不公平,也許我該把她叫醒,說不定願意下地獄的人是她,那麼你就可以……」
「不必!」他狠瞪了他一眼,語氣嚴厲,「這事不能讓她知道。」他不要她擔心受怕。
「真的?」撒旦好樂,差點咧開的大嘴又趕緊合上。
「你走吧!」
「好。」撒旦怕興奮的笑聲不小心飄出,趕緊溜了。
可是他並沒有真的離開,反而隱形以便監視著宇光耀的一舉一動。
「語柔。」他難過的抱緊了愛人,「對不起,我必須做這樣的抉擇。」他印下了綿綿的細吻,頭一次允許自己淚水泛濫。
就讓他放縱一次!就這麼一次!這是他軟弱無能的一刻,在面對生離死別、割舍不下的時刻,他這個大男人也有無奈流淚的一天,什麼都不能說、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和愛人靜靜相擁,無助的看著期限來到。
賊頭賊腦打量著的撒旦不放心的監視了一會兒後,終于露出放心的笑容。這一回誰也別想教他離開宇光耀和梁語柔的身邊,他一定雙眼睜得圓圓的,看清楚他們兩個的一舉一動,宇光耀休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牆上的鐘突然敲了下。
宇光耀雙眸痛苦的緊閉住,而撒旦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一天過去了!
三天!距離千禧年的結束,只剩三天。
第十章
他真的什麼都不跟她說!
語柔好傷心。
她暈倒後沒多久便轉醒,撒旦和光耀之間的對話,清清楚楚傳進她的耳里。
尤其是光耀嘶吼著,為什麼是他和她必須面臨這樣不公平的抉擇時,她的心也跟著激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