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然會進去,這不就是她的絕佳機會嗎?
原本她來台灣就是要找機會混進凌家,只是苦無對策,如今天外飛來好運,竟讓她一下子就見到了凌宇風。
她調查過,凌宇風就是凌夏遠的兒子,沒想到她第一個踫到的凌家人竟是他。
蝶兒佯裝一臉膽怯地走進鏤花鐵門。
里頭有著如她臆測般的大花園,純中國庭園風格,有亭子、假山流水,以及幽曲的小徑和繁茂的花木,池子里浮著盛開的蓮花。
他們一進門,凌宇風便喚來菲佣交代道︰「蘇菲,我有客人,去準備一些食物和毛巾。」
然後他轉頭對蝶兒說︰「妳可以先使用那邊的浴室梳洗一下,我先上樓整理東西,三十分鐘後再下來。」他撇下她,自顧自地上樓去了,此時蝶兒注意到他手上提著大行李。
蝶兒動作很快,她換上行李箱中的寬松南洋風衣服,接著再把濕透的衣物拿給菲佣清洗,她稍微整理儀容,用吹風機吹干頭發後走到客廳,發現桌上已經擺著一壺姜母茶,還有一些小點心。
凌宇風還沒下樓,蝶兒把握機會細細觀察里面的一切,這棟宅子外觀是北歐式建築,里面的布置卻是中國風,百鳥朝鳳圖高懸在牆壁上,精致的清代家具是以白玉石雕刻而成,茶幾上還放著景德鎮的花瓶,上面繪著牡丹的艷麗容顏。這棟宅子處處散發出富貴的氣味,但不是蝶兒的喜好。
打量完一圈,她正好听到腳步聲,抬頭一看,果然是凌宇風下樓來了。
他依舊是那冷淡的一號表情。「妳好了。」
「嗯!」她落落大方地點頭。
凌宇風在她面前坐下,直截了當地問道︰「妳叫什麼名字?」
「我叫胡蝶兒,從小住在紐西蘭,這是第一次來台灣玩……」她簡單的自我介紹。
胡蝶兒?「蝴蝶」兒?這名字真有趣。她很喜歡蝴蝶嗎?還是有著什麼深意呢?畢竟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因此他沒多問。
「我今天剛好從學校宿舍打包行李回來過暑假,沒想到就在門口撿到妳。」他模模自己的頭發,敏銳的蝶兒發現他其實頗不自在的,借著模頭這動作來遮掩自己赧然的一面,看樣子,他還真是稚氣未月兌的大男孩呢!
憑良心講,凌宇風長得真帥,是屬于陽剛的英俊。他的輪廓很深,有濃密而整齊的眉毛,深邃的眼楮,堅毅的下巴和寬廣的額頭。他的頭發很濃密,皮膚很平滑,眼楮很亮,炯然有神,像劍一樣犀利。
「妳一個人來玩,真的很有勇氣。妳的父母能放得下心,證明妳是個不讓父母擔憂的孩子。」他難得的贊美女孩子。
「這在國外是很普遍的事啊!很多年輕人小小年紀就周游列國了。」蝶兒習以為常地回答。「這真的沒什麼。」
「噢。」他點點頭。向來都習慣獨自行動的他,首次踫到如此開朗又有腦袋的女孩子,不禁對她又多了幾分好感。他望著外面逐漸暗去的天色問道︰「那妳晚上住哪里?」
「不曉得,可能找家便宜的旅館吧!」她一臉無助的模樣。
「我看這樣吧!」他也頗錯愕自己的決定,彷佛就在那一瞬間,自然而然地月兌口而出,再也收不回來了。「妳就住在這里吧,直到妳回紐西蘭。」他私心企盼她能留下來,好讓他多認識她一點。
「什麼?」她驚訝地杏眼圓睜。
「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赧紅的面頰透露出他的忐忑不安。「我只是想多多認識妳,我相信我的同學也是。」他趕緊胡亂掰起要她留下的理由。
「你的同學?」
「是這樣的……」他頓了頓,解釋著︰「這是我家的度假別墅,而我爸爸長年在外經商,很少回台灣,我這次放假會回來這里住是有原因的,因為周末我的一些朋友要來這里開狂歡舞會,慶祝我的生日……」
「你的生日?」
「這樣子好象越解釋越模糊。」他咒罵自己怎麼這麼不擅言辭,然後才又說道︰「我的生日舞會不是重點,是我那些死黨都成雙成對,除了一個叫阿新的男生。他們都很喜歡交朋友,所以我想介紹妳讓他們認識,就是這樣……」
她沉默不語。
「會很糟糕嗎?」他再一次責備自己口拙,虧他還是全校辯論比賽的冠軍,面對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孩,卻全亂了手腳。「我的要求,會讓妳很難堪嗎?」
她搖搖頭。「可是我要付多少食宿費用給你呢?我沒什麼錢……」
「當然由我全部包辦啊!連三餐也由我全權負責!」
「太好了!我正愁沒有時間去找民宿呢!」她欣喜道︰「好,我住下來。」
「太棒了!」他月兌口說出,隨即發現自己過度泄漏情緒,連忙冷靜下來。「我叫佣人準備晚餐!」
他帶她到樓上的客房,蝶兒並不怎麼喜歡里面的裝潢,這個房間有著錢能買到的最好一切,漂亮得像是雜志上的展示屋,席夢思大床、貴重的梳妝台,還有獨立的衛浴設備。
「還可以嗎?」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還好,只是有點成熟。」這是客氣的說法,事實上她最討厭這種財大氣粗的裝潢風格了。
「我了解。」她一定還是個愛作夢的小女孩。「我的房間就在隔壁,有事找我。」他對她揮揮手。「七點用晚餐,待會兒見。」
「待會兒見。」她帶上門。
長廊上,夕陽迤邐出一道深思的影子,凌宇風一動也不動地站著。
他怎麼會留下她呢?
他很少主動和異性接觸,學校里追他的學妹有如過江之鯽,他都相應不理,除了死去的媽媽,他從不讓任何人觸及心扉,現在卻因為她……
為什麼呢?
說不出原因,但她讓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雖然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卻覺得好象早就見過她了,彷佛早就知道她的長相,並習慣跟她在一起,所以執意留下陌生人。
就只是因為這樣嗎?也許吧!
這一頓飯局的氣氛非常和諧。
沒想到他們在頗多方面都如此契合,例如︰他們都愛好旅行,一講起旅行,話匣子頓時就打開了,兩人都口沫橫飛,侃侃而談。
這是凌宇風第一次不討厭跟女孩子聊天,第一次覺得跟女孩子聊天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蝶兒的見聞很廣,她告訴他關于紐西蘭的風土民情,這個人口不到四百萬的國家有著遺世獨立的壯麗山水,以及友善又帶著瘋狂靈感的居民……
他听得津津有味,也告訴她自己在上海、北京、紐約、舊金山、東京等城市的經歷,他博學多聞的談吐令她十分向往。
在進一步的自我介紹後,他們更深入地了解對方。凌宇風今年二十二歲,剛從大學畢業,九月要到美國留學。面對只有十六歲的她,他感覺好象多了一個妹妹般的親近。
他也驚訝于自己的多話,這和平常的自己不一樣。
這頓飯直到很晚才結束,蝶兒一回到客房,疲憊的她很快就入眠。但到了深夜時分,沉睡中的蝶兒突然醒來,恍惚中听到隔壁房間傳來的咆哮聲──
「你不回來就算了,你以為我稀罕你嗎?」凌宇風大吼著。「反正你眼底只有你那些情婦……從頭到尾就沒有媽媽,也沒有我這個兒子的存在!」
蝶兒隨即听到「砰!」的一聲,應該是電話被摔掉了。
凌宇風說他的父親凌夏遠人在國外,以時差來說,半夜跟他爸爸通電話是很正常的,不過,听他說話的語氣和態度,顯然兩人的父子關系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