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怎樣?」
「那舌頭呢?吊死鬼通常都會拖著長長的舌頭,妳的長舌頭呢?」
那白影小嘴微開,對喔!怎麼忘了裝舌頭?
于是她用手往嘴上一遮,乘機裝上舌頭,然後好不神氣地道︰「這就是我的舌頭,告訴你,我用這舌頭勒死過人喔!」
楚雲軒瞧白影垂在胸前那條又長又紅的舌頭,笑問︰「這就是妳的舌頭嗎?妳用了多長的布,兩尺還是三尺?」
那白影想也不想就回答︰「才不呢!我足足用了四尺布,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才做成的,很像吧?連我自己照鏡子都會嚇到呢……」
倏地,那白影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陡然住口,圓溜溜的眼楮瞪得老大,直盯著楚雲軒看。
楚雲軒冷然道︰「原來鬼還會照鏡子,還需要把白布染紅黏在嘴上假裝是長舌頭!」
「你、你、你……」那白影結結巴巴的,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笨笨笨!真是笨到姥姥家了!天底下有哪個鬼需要照鏡子?再說,鬼有身體能照鏡子嗎?
那白影頓了一下又強詞奪理,「當然要,我才死沒多久,還不是個完全的鬼,所以我還可以照鏡子,不然我怎麼知道自己是不是變得夠嚇人?」
「那舌頭呢?舌頭是怎麼回事?妳不是吊死鬼嗎,怎麼會需要假舌頭?」楚雲軒步步進逼。
「那是因為……因為……」白影有些心虛地偷覷著楚雲軒,不知該怎麼解釋。
怎麼辦?這個人好像很厲害耶,跟以前那些膿包完全不一樣,一點也不怕鬼,而且他好像已經看穿她是個假鬼了,這該怎麼辦?
溜吧!女乃娘說過,嚇不倒就溜,搶不到銀子也溜。現在雖然還沒有搶銀子,不過看來已經嚇不倒他了,自然也不可能搶到他身上的銀子,就照女乃娘教的,三十六計──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吧!
于是白影發出一聲尖叫,伸手往楚雲軒身後胡亂指著,「啊!有鬼!」
楚雲軒忍不住一陣好笑,有鬼?這丫頭自己都鬼模鬼樣了,還會怕鬼?不過,雖然這樣想,他還是把頭轉了過去。就在楚雲軒轉過頭的那一剎那,白影立即往身旁的草叢一鑽,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星夜深沉,雲岫衣慌慌張張地在林子里東鑽西竄,邊跑還不忘回頭看看楚雲軒追來沒,嘴里嘟嘟噥噥,亂七八糟地罵著。
她就是剛才在香積寺里裝鬼嚇人,卻被楚雲軒當成喉嚨壞掉的白衣女鬼。
只听得雲岫衣罵道︰「可惡的臭鬼、壞鬼、色鬼、變態鬼、無聊鬼,給你看鬼臉已經對你很客氣了,居然還想偷襲我?害我從此不能在香積寺扮鬼賺錢。」
頓了一下雲岫衣繼續罵︰「哼!我詛咒你一輩子都賺不到錢,詛咒你的兒子、你的孫子、你的孫孫子都賺不到錢,你會永遠都是一個窮鬼、倒霉鬼!你沒娶老婆就算了,否則我詛咒你娶的老婆也是個窮光蛋、倒霉鬼,花光你所有的銀子,用掉你所有的財產替我出氣!哼哼哼!」
咒罵之余,雲岫衣還不忘踹林子里的大樹、拔樹旁的野草野花出氣,誰教她今天晚上做白工,不但連一兩銀子都沒賺到,還差點讓那色鬼佔了便宜,識破她的真面目。
所以她好氣、好氣,氣到非得找東西出氣不可,否則說不定她會就這樣活活氣死。
再說,如果她現在不踹這些樹出氣的話,等一下回去,就換她讓馬萬群那王八臭雞蛋踹著出氣了,說不定連女乃娘都會遭殃。
想到馬萬群,雲岫衣滿肚子的氣頓時跑得無影無蹤。
怎麼辦?今天晚上一兩銀子都沒搶到,那可惡的馬萬群會怎麼修理自己?如果他知道她已經被人識破是個假鬼,再也不能到處扮鬼嚇人搶錢了,他會發多大的脾氣啊?說不定……說不定還可能……
想到馬萬群狠厲的手段,雲岫衣不由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她還年輕,又學過一點功夫,不管馬萬群怎麼踢怎麼打,她都忍得住;但是女乃娘可不一樣了,女乃娘年紀那麼大,怎麼受得了馬萬群的一頓踢打?
說不定一個不小心,女乃娘就這麼被他活活打死了……
不行、不行!她絕對不能讓女乃娘有個三長兩短。女乃娘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她不能失去女乃娘,更不能眼睜睜看女乃娘因為自己而被馬萬群欺負,所以她要去找那個大色鬼報仇,順便搶他個幾百兩銀子,這樣女乃娘和她就不會被馬萬群欺負了。
想到這兒,雲岫衣用力點了點頭,自言自語著︰「就這麼決定,去搶那穿得很漂亮的大色鬼幾百兩銀子,說不定運氣好,他身上有幾千兩銀子呢!反正天這麼黑,風這麼大,我突然出現胡搶一番,再扮成黑山老妖怪去嚇他,他鐵定認不出我的!」
這時,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在雲岫衣身後響起,「什麼是黑山老妖怪?」
雲岫衣想都沒想便說︰「黑山老妖怪就是那個頭發長長,舌頭長長,衣服也是黑黑長長的……」
突然,她像是發現什麼似的猛地向後轉,楚雲軒高大頎長的身形赫然出現在她眼前。
「你、你……」雲岫衣眼楮瞪得老大,腳不住地往後退,連黑山老妖怪到底該怎麼扮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楚雲軒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你什麼你?妳這鬼丫頭不是想扮成黑山老妖怪嚇我,順便搶我銀子嗎?現在我人就在這兒,妳倒是扮給我看看。」
雲岫衣拼命搖頭,眼神顯得有些驚恐、畏懼,「我、我……我不要扮了,我要回家!」
說著,雲岫衣拔腿就跑。
楚雲軒伸手一抓,活像老鷹抓小雞似的,輕輕松松就將雲岫衣給拎了起來,「這怎麼成?我都不辭辛勞跟妳跑到香積寺來了,如果妳不扮的話,豈不枉費我這幾個月來跟著妳東奔西跑,住遍破廟荒郊所費的工夫?」
雲岫衣小嘴微張,好半天合不上,「你……你跟著我?」
楚雲軒笑笑地湊近她,看著她畫得五顏六色,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孔雀尾巴的調皮臉龐,「是啊!打從我在隆化鎮外的破廟里第一次看到妳後,我就一直跟著妳。我算算,妳到過信陽、確山、宜都、南豐、國興、泗水、鄭縣……」
只听得楚雲軒接連說了十來個地方,那些都是雲岫衣曾經到過,還扮過鬼嚇人的地方,有些地方她甚至已經忘了名字,而他偏偏記得。
「想不到妳這丫頭年紀小小,居然扮鬼跑遍大江南北?真是不容易!這世上有哪個鬼能像妳一樣四處跑的?」楚雲軒冷然道。
「你……你想做什麼?」雲岫衣緊張地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男子,拳頭握得緊緊的,勇敢地壯起膽子威脅道︰「我告訴你,我可不是一個人喔!如果你敢欺負我,我的同伴可是會找你尋仇,把你打得七零八落、頭破血流!」
「是嗎?既然我敢跟著妳,那就是有幾分把握;再說,憑妳那種三腳貓的武功,我想……妳的同伴大概也好不到哪兒去,我還怕你們報復嗎?」
听他這麼說,雲岫衣更緊張了,「你……你想做什麼?」
「做什麼?」楚雲軒淡淡一扯嘴,對雲岫衣伸出一只手,「拿來!」
「什麼東西拿來?我不認識你,也沒拿過你什麼東西。」雲岫衣不斷掙扎。
「妳是沒拿過我的東西,但是妳從別人身上可拿了不少銀子,我算算……」楚雲軒掐著指頭算,「妳到過南北共一十七個地方,騙過五十八個人的錢,其中有二十三個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輩,所以扣掉這二十三人不算,其它三十五人妳一共搶了他們一千五百二十七兩五錢銀子,把這些銀子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