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了,爸爸都知道。」唐文理拍拍兒子的肩。
就算要了解這個兒子並不太容易,但兒子愛不愛季曉雲這一點,卻騙不了他一雙世故的眼。
九年前季曉雲為他自殺過一次,他的善良讓他對她小心翼翼,也因為如此,他把所有的心力全投注在學業及工作上,不知不覺地跟季曉雲也這樣走了幾個年頭,若沒有意外,自己以為他就決定這樣娶了她過一輩子。
現在這個「意外」出現了,雖然有點晚,但至少是兒子的一個生機,沒有一個當父親的願意看兒子因為善良,而去背負一輩子不屬于自己的感情債。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九年後的他長大了,成熟了,世故了,圓滑了,可是他還是無法真的就這樣放手讓她去。
「你該為自己活了,孩子。」唐文理語重心長道。
雖然是自私,但為了兒子的幸福快樂,他還是得這樣做。
「我不能看她死。」
一個人性的弱點,更是兒子的弱點,曉雲難不成就是看準了他的性子,打算用死威脅他一生一世?
唉,若真如此,他這個當父親的也幫不上忙了。
一人一命,也許是注定的。唐文理無奈的搖搖頭。
「若是這樣,你就要試著去愛她,真正的愛上她。」
「我愛過她的。」他真的疼過她,憐過她,寵過她,曾經。
短短不超過半年,卻因為她為他自殺,他對她的心疼、憐寵不知不覺變得愈來愈少,愈來愈少,少到只讓自己心安為止,為的就是怕她再自殺一次,他承受不起……
不是承受不起失去她的痛苦,而是承受不起她那隨時可能尋死,所帶給他無形而龐大的壓力,寧可發乎情、止乎禮,一切淡然處之。
現在他才明白,他潛意識地希望她厭倦他,希望她可以愛上別人而離開他……
是的,他真的很可惡也很可恨,就這樣耽誤了她九年的青春。
「醫生出來了!」
這聲呼喊讓所有的人都擁到急診室門口,紛紛圍著醫生詢問季曉雲的狀況。
「病人已經醒了,不過身子還很虛弱。哪一位是唐羿先生?病人想見見他。」
「我是。」唐羿走上前,隨著醫生走進急診室。
※※※
說出口的話是堅定的,但要走的心卻是猶豫。
秦可君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從一走進唐宅開始她就在等,現在要走了還是在等,等什麼呢?
等見他最後一面,嘲弄他被她耍弄在股掌之間的愚昧?還是放不下那初初竄起的愛戀?
從昨夜一直等到天亮,五點了,他沒有回來,連一通電話也沒有,說到底,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和提供一夜的妓女差不了多少,用過即丟,絲毫沒有戀棧。
他和所有的男人一樣,她早知道了,又還等什麼?戀什麼?像個傻瓜似的坐在沙發上等了他一夜。
冷冷一笑,秦可君起身動了動僵硬的身子,提起行李走出大門,回眸看了一眼這棟自己住了大半個月的別墅,才要轉身離開,騎著單車的送報生失手丟落在地上的報紙,卻在一瞬間攫奪住她的視線──
唐氏財團炙手可熱接班人驚傳變數?
別墅春光乍現,女佣傳情,未婚妻自殺送醫……
香港最大報的頭版頭條,上頭標了個大大的「獨家」兩字,顯示這個新聞到今天早上為止都還是個新聞,難怪別墅外如此風平浪靜,一點風吹草動也沒有,不過再過半個鐘頭就難說了。
秦可君皺著眉往下看,那獨家披露內幕的錄影帶畫面旁正寫著,精采秀將在今天早上十點同步在香港電視台播放片段鏡頭。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錄影帶?
難不成……唐垣所說的遮羞費指的就是這個?該死的男人!他竟然在宅子里裝攝影機,難怪昨夜他來此會對她說了那些齷齪下流的話,也難怪她的任務莫名其妙的便達成,她真的太大意了!
秦可君氣得將報紙一腳踩在地上,快步提著行李走到路口,坐上她剛剛用電話叫的計程車。
「小姐,你要上哪兒?」司機從後視鏡看向她。
她忙不迭戴上墨鏡,輕聲道︰「中環,謝謝。」
要是拜唐垣之賜讓她離不開香港,或者招惹上不該有的是是非非,她定是不會讓他好過。
※※※
「這是什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季父一大早就沖進病房,把早報啪的一聲丟到唐羿面前。
「爸爸,你怎麼了?」季曉雲不忍唐羿遭受這樣的待遇,皺著眉看著一臉氣沖沖沖進來的父親。
沒有責備、沒有怨怪,唐羿昨晚守了她一夜,只要她好好休息,什麼都不要想;半夜她發了燒,他又請醫生又請護士的,末了還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
她相信他是在乎她的,她不想因為任何事而失去他。
「你問問你心目中的好男人,看他做了什麼好事,簡直是丟人現眼!現在可好,全香港都等著看我們的笑話,你說,你該怎麼賠償我們季家的名聲與曉雲的自尊?」要不是女兒的堅持,昨夜季、唐兩家早已無任何瓜葛。
季父愈說愈氣,對唐羿臉上愈來愈冰冷的神色渾然不覺。
季曉雲可看見了,因為她的目光都在唐羿身上。
「唐羿,你不要生氣,爸爸他說的都是氣話。」她忙不迭開口,雖然她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無論如何她還是要唐羿留在她身邊,這一點不會改變。
「錄影帶呢?」唐羿冷冷的掃了她一眼。
「什麼錄影帶?」她愣了半晌。
「昨天下午你拿給我看的那卷錄影帶呢?」
「在……」
「在哪?給我。」
「我擱在你的辦公室里沒有拿走啊,你昨天匆匆忙忙跑了出去,我根本沒想到那卷錄影帶的事。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嗎?」
唐羿冷冷一笑,「有你的,季曉雲,虧我為你擔心受怕了九年多,就怕你真的為我而死去。你自殺後,我沒怨你也沒怪你,以為你只是一時想不開,結果呢?你卻做出這種卑鄙下流的事來!我真的受不了你了!今後你要死就去死,我唐羿絕不會再為你擔任何心,還有,我們的婚約季伯父已經當我父親的面解除,從今而後你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
將報紙往她身上一扔,唐羿大跨步的走出病房,任季曉雲叫破了喉嚨,哭啞了嗓子也叫不回。
「不,不要離開我,唐羿……」淚一串串的掉在報紙上,將墨黑的字體全沾上了濕意。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錄影帶的事跟你有什麼關系?」
「錄影帶……」季曉雲還是一臉的茫然。
季父看不下去的把報紙攤在她面前,「唐羿跟女佣上床的錄影帶啊!今天早上十點已經在全香港的電視台播出,雖然只是片段,但兩個主角的臉可是拍得一清二楚,每個人都知道唐羿對不起你。去!這樣讓我沒面子,我非得要他賠償不可,該死的偽君子!」
錄影帶……
女佣傳情……
未婚妻自殺……
接班人驚傳變數……
季曉雲看著報上關于唐羿的報導,拿著報紙的手顫抖不已,一顆心不住地往下沉。
突地身形一晃,她整個人暈了過去。
開著車大街小巷的找,唐羿不相信自己找不到秦可君。
她就這樣平空消失了,就算是生氣,就算是誤會,她也不該這樣一句話也不留的從他身邊離開。
懊死!唐羿低咒聲,方向盤一轉把車開向海邊,那是他唯一沒有去找的地方,秦可君卻可能去……她敢像季曉雲一樣動不動就尋短,他一定把她吊起來打上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