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來得真早。」白朗晴日般的笑容,驅走了曾子姣腦中章節不全的「聊齋外一章」。「我叔叔剛好不在,你們可以放心工作了。」
曾子姣以為古蟠龍是故意回避的,心底竟乍生一抹莫名的失落感。
「真的?那太好了!」許美燕緊張的神經,總算放松下來,「姣姣,趁著他不在,你快點上樓去吧!」免得那怪物回來後又鬼吼鬼叫地。
「二樓大多為收藏室,我來幫你。」白朗自告奮勇。譬如在她需要安全感時,將寬闊的胸膛橫出來借她一靠。
「要是你叔叔突然回來怎麼辦?」許美燕可是連面對那張夜叉臉的膽量都沒有呀!
「你留下來陪小燕子吧!等我弄妥了,你們再上來檢查合格與否。」曾子姣說著兀自上樓。
听沉秀蓉提過,當初別墅的原建造者搜集—了不少中外藝術品,在他遷回日本前,就因為件數龐大,才一並賣給古家。想不到這兒的收藏之多,簡直奉富到可以開博物館了!其中一間有數個大型存放古藉的書櫃,曾子姣驚奇地發現為數頗多的文學作品,包括散文、小說以及失傳的地方戲曲……
「倘若能將這些文稿公諸于世,對台灣的本土文學必有重大的貢獻。」她正自思忖時,對排的房間傳來「叩」的關門聲。
莫非古蟠龍回來了?胸中涌起一陣澎湃,曾子姣第一個念頭並非「閃躲」,而是急著向主人游說捐出「國寶級」的收藏。
「是古先生嗎?」敲了兩下門便堂皇人內的她,只面對一片漆黑。「難道我听錯了?」
本能地扯開布幔,她需要足夠的光線來清掃房間。
「誰準你拉開的?」粗聲的低吼灌入她的耳膜。
「古、古先生?」才剛接觸眩目的日光,讓猛然回頭的曾子姣,一時間無法辨出他的方位,「對不起,我以為你不在!」
「拉上!」他指的是窗簾。「我討厭那些光線!」
「為什麼?」她不解,「就像水和空氣,陽光對人的健康也是很必……」她想解釋。
「我說拉上!」顯然古蟠龍沒耐性听完她的理論,便親自執行這道指令。
而其速度之快,竟未及在她視網膜留下移動的蹤跡曾子姣在懷疑此人是否學過「忍術」的同時,無名火也忍不住提了上來……這怪人的脾氣,簡直比活火山還具猛爆性!
「是你允許我來打掃的。這麼暗,你以為我的眼楮有紅外線功能啊?」
好脾性的她在錯愕幾秒後,再度扯開厚重的布簾。原以為古蟠龍必會怒睜著兩只火限金楮朝她開炮,結果令曾子姣更怵自驚心的是,他肩上那道血紅的淺溝,以及傷口周圍「病變」的皮膚。
「你的傷……」居然這麼嚴重?天哪!真要縫合的話,起碼也要十來針吧!
慍然抓起衣物掩住赤果的上身,古蟠龍萬萬沒料到這知覺遲鈍的女人,竟會私自闖入,而且還挑釁地將窗簾拉得老高?該死的!若非念及她救過白朗,他早一口吞掉她那顆徒有裝飾功能的腦袋!
「看夠了沒?」忍著肩上的痛,他費力吼道︰「滾出去!不要讓我再見到你!」晉江文學城獨家制作
燦爛光圈下那張陶瓷女圭女圭的驚嚇神色,讓他對自己的狼狽產生無比的痛恨,曾子姣一定覺得他很可怕、很惡心、很……
「你這個瘋子!」哪知她沖了過來,朝他的肩膀大叫︰「這麼深的傷口還不去看醫生,你不要命了嗎?」
「你……」她想干什麼?
「急救箱呢?在哪兒?」古蟠龍才要問話,她已像只無頭蒼蠅似,的,四處找尋。「你房里不會連碘酒、紗布、繃帶這些東西都沒有吧!」
「我不需要。」火氣在瞬間被她的關切澆熄,取而代之的是興味十足的口吻,「那些東西對我而言,簡直比爛泥還不如。」
「你……」與其等這自以為是的怪胎開竅,倒不如去搬救兵。「算了!我去找白朗,相信他不會任由你自生自滅的!奇怪,這門是不是銹了,怎麼打不開?」
「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受傷的事。」古蟠龍好笑地看著她使勁拉門的氣惱模樣,「你如果真想幫我,就把桌上的油燈點著,再將窗簾拉上,我會告訴你藥放哪兒。」
曾子姣對他驟轉的態度半信半疑,不過仍是依言照做了。
罷剛清掃的幾個房間,都未裝置電燈,所以古蟠龍的臥房放著一盞油燈,也就不足為奇了。只是滿室的骨董經這昏黃光色的渲染,時空也仿佛回到古代,被長發掩去半邊臉頰的男主人,那雙睇凝她的眸子……似乎在哪兒見過?
「烏木櫃上有搗好的草藥,你拿過來。」
「喔!」若非古蟠龍提醒,恐怕她真會看呆了。「這是什麼東西?一團黑的……你不會想拿它來敷傷口吧?」
「你別小看它,這‘天心草’搗成的藥膏,可是一位朋友的‘家傳秘方’,就算你有幾十億也買不到。」他一副深恐她會不慎打翻的告誡表情,「小心!我才剛拿回來……」
「幾十億?你也太愛亂抬價碼了吧!」白朗曾自夸古家是「現代的神農氏」,生病都不用看醫生就能自行配藥,難怪古蟠龍不屑西醫那一套。以指尖沾起一蛇,她湊鼻聞了聞,「嗯……好香!這是內服還是外用?」
「只要一日涂抹三遍,傷口立見愈合……」話落,她的手已伸了過來,「你……」
「早知你這麼頑固,我寧可讓人家欺負,也不要害你險些丟掉一條命。」迅速將沁涼的黑泥填滿那道傷痕,曾子姣半央求地說︰「如果無效的話,你還是去看醫生吧!」
「你不怕?」那淒然的美眸和哽咽的語調,撼動了古蟠龍,心底最冷硬的某根弦。
怕?她抬起頭,水靈靈的大眼轉了轉,才了然地指指那片蛇鱗般的皮膚。
「你是指這個嗎?」既然他問了,曾子姣更不會放過心理輔導的機會丁。「這算什麼?我在醫院當義工時,就看過幾個‘穿山甲癥’的病例,你這已經算輕微了,根本不需要把自己當駝鳥似的,成天躲在這暗無天日的角落。」
「我以為你並不屬于咕噪的那一群。顯然我錯了。」她真當他是個有自閉癥的患者?古蟠龍忍住笑意,「你那套幼稚的學術理論,對我這種‘歷盡滄桑’的人毫無作用。」
「古先生,我猜你的年紀頂多虛長白朗幾歲吧?」因為他的臉上毫無歲月的痕跡,「如果你們能跟別人多多往來,或許生活就不至于那麼孤單寂寞了。」
「你今天到底是來打掃,或者是來說教的?」門外細碎的動靜,令他警覺地昂然一站。古蟠龍收起難得的溫和口吻,回復慣有的冷漠。「古家的事還輪不到你插手。再羅哩叭唆,下次你就甭來了!」
「你……」怎麼又翻臉了!
別對這種人的話認真!刺蝟當久了,一定不習慣將渾身的銳刺收起來……曾子姣在心底勉勵自己。
「別激動,這對你的傷口並無好處。」大局為重的前提下,她願意委曲求全。這次門很順利就拉開了,不過她還是停在門口幾秒,才道︰「我下星期再來看你,要是傷口沒好轉的話,我和白朗就聯手把你架去醫院。」
★★★
「有人在嗎?」一早,就有人來敲田家的大門,
「田太太昨天來過電話了耶!」
「村長伯、您早!」是曾子姣應的門,「舅媽來電話啦?她跟舅舅還好吧?」
由于田家沒設電話,想連絡這家的人,都得透過熱心的林榮義村長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