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冷耆——想到他,她的胸口便暖烘烘的,心跳也不由得加快。
幾乎每一個午夜,她都會在他的溫柔叫喚聲中,從惡夢里醒來。
可是他不再問她夢了什麼,只是靜靜的抱著她,直到她疲累的睡在他懷里。
他的包容與等待,她都懂。
他等著她的信任,等著她自動說出壓在她心中最沉重的秘密。
一想到這里,她緊咬下唇,盈眶的熱淚又要滴落。
現在的她現在愛情的泥沼中,抽不了身,所以遲遲說不出實話……她淚眼模糊的望著自己正在搓洗的衣服,只覺得愈來愈討厭自己。
「小嫂子,你怎麼又在做這種事?」
一回神,她才發現不知何時,冷采芸已蹲在自己身邊。
「咦?小嫂子怎麼在哭?」
她忙眨眼,「不是,是剛剛被水弄到了。」她以袖子輕拭臉頰,再次低頭搓洗衣服。
「小嫂子,其實我一直覺得好奇怪。」冷采芸困惑的皺眉,「就算你是家道中落的千金小姐好了,但我怎麼看你的言行舉止,完全沒有一個名門該有的架子和樣子,倒像極了一個丫頭!」看著嫂嫂熟稔的搓洗著哥哥的衣服,她想也沒想的就說出心中的想法。
恩靜賢臉色刷地一白。難道她發現了什麼?
但冷采芸卻又一臉笑意的說︰「不過,我們好高興嫁進來的人是你,如果是杜嬌嬌,我們一定會受不了!」
恩靜賢只能尷尬的回以一笑。
「對了,你知道嗎?」冷采芸愈說愈熱絡,「姥姥曾經對外宣布過,只要有任何人可以讓我哥恢復健康,冷家都會無條件接受,就算要全家肝腦涂地、傾家蕩產也得去辦到。」
說到這里,她撇撇嘴角,「如果今天是杜嬌嬌,我敢說,她才沒那麼大的福氣可以讓我哥起死回生!」
這句話絕對是肯定的,因為,姥姥那一席話是為了讓外界相信哥哥病得有多重,而在卓笨蛋獻計要讓杜嬌嬌害怕,好趁機甩開她時,她可是天天向菩薩祈求,別讓杜嬌嬌愛哥愛過了頭,真的嫁進來,因為她哥總不能生病一輩子吧?
是她的福氣嗎?應該是小主子的……恩靜賢的心沉甸甸的。
「所以,小嫂子,」冷采芸笑嘻嘻的看著她,「你可以向我們冷家要一個天大的願望哦,你想要什麼?」
這是問好玩的,這個素雅溫柔的嫂子,一看就不是什麼重物欲的人。
她只想當冷耆的妻子!這是恩靜賢唯一想要,卻不敢開口要的。
搖搖頭,她咽下梗在喉間的苦澀,繼續洗衣服。
「別洗了,你先好好想一想嘛,小嫂子——那我來洗好了,我也沒做過呢。」
說著,冷采芸興致勃勃的也撈起哥哥的衣服胡亂搓洗起來。
「你別洗——」
「哦,對了,小嫂子,你得要有心理準備,杜嬌嬌跟她爹還有那個色迷迷杜堅下個月要來我們家作客。」
聞言,恩靜賢的腦子轟地一響,一陣天旋地轉,臉色頓時慘白。
低頭洗衣的冷采芸沒發覺她的不對勁,繼續說著,「唉,我們當然不歡迎他們拉,但又不能拒絕,不過,想也知道他們為什麼要來。」她愈說愈氣憤,搓衣服的手更用力了,「當初我哥病得快死了,要杜嬌嬌當沖喜新娘,她也裝病,說什麼身子虛不適合遠行,大力推薦你的美與好——」說到這里,她又突然粲然一笑,「說真的,這應該是我們家唯一感激她的事。」
冷采芸話中的「她」也「裝病」有嚴重的語病,可是恩靜賢正因為杜家人要來的消息而慌亂不已,根本沒察覺。
杜家人一來,她的身份不就曝光了?堂堂齊郡王的正室竟然只是一名卑微的丫頭,而且冷家人——包括對她這麼熱絡的冷采芸,一定會厭惡她的!她是大騙子。
她欺騙了大家,厚顏無恥的接收了他們對小主子的愛及疼惜……
「說真的,小嫂子,你怎麼敢嫁啊?」
冷采芸又問,她當然已經從姥姥那里知道原因了,只是,杜德開在汝州是人人畏懼的惡官,沒人敢招惹他,他設陷害潘府一事,自然沒人敢長舌的外傳,所以,她很好奇這個溫柔的小嫂子心里是怎麼想的。
恩靜賢根本听不進去她的問題,只知道她的身份要曝光了……她……
冷耆遠遠走來,一眼見到愛妻面如上灰,臉色頓時一變,迅速奔至,在妻子即將昏厥的剎那,將她打橫抱起,「怎麼了?」
恩靜賢勉強抬眼望著這張近在咫尺的俊顏,那雙黑眸里的濃濃關切,還有這雙緊緊呵護她的有力臂膀,這一切都不該屬于她的,所以老天爺要來懲罰她的自私了……她的淚水迅速涌上眼眶。
「天啊,小嫂子,你臉色怎麼那麼白?」冷采芸是被哥哥的動作嚇得,才慢半拍的看到小嫂子臉上竟然不見血色。
「你哪里不舒服?快,采芸去叫相文來,他在前廳!」
「我馬上去!」
「不!不用……采芸!」恩靜賢連忙叫住了她,「我只是有點頭暈,真的,躺一會兒就好了。」
可是冷采芸還是不放心,她看向哥哥,無言的詢問他的意見。
冷耆低頭看著懷里的妻子,一臉憂心,「可是你看來很不好,連嘴唇都發白了。」
她搖頭,虛弱的扯笑。「我真的沒事,真的。回房躺一會兒就好,你放我下來吧。」她覺得尷尬也心虛,就連冷耆此刻的溫柔她都沒有資格擁有。
但冷耆非但沒有放下她,反而將她抱得更緊,「我抱你回房。」
「不要啦,要是讓人看見了——」
「沒人會看見啦!小嫂子。」
冷采芸知道她生性害羞,故意伸出雙手蒙住俏臉。
恩靜賢見狀,更加羞怯的將臉埋進冷耆懷里,而冷耆見她原本蒼白的小臉在染上兩團紅暈後,選在半空的心才落了下來。
「我想,還是叫相文幫你把把脈……」
「不用,真的。」
再端詳她半晌,確定她的氣色真的好多了,他只好順著她,將她抱回房,溫柔的想將她放到床上,沒想到——
「我要回我的躺椅上。」
「你——好吧。」
他知道她心中的障礙,知道她的苦,知道她為何不能跟他同床共眠……所以,他只能「暫時」答應,減輕她心中的壓力。
將她放回躺椅,蓋好被子,他心疼的撫著她的臉。因為每一夜都睡得不安穩,她的氣色一日不如一日,雖然卓相文已開了補氣安神的藥帖給她,但心病的確難醫。
「不讓相文把脈可以,但是你得答應我,今天別做任何事,好好在床上休息。」
她急急搖頭,「不成不成!」她躺在,肯定更會胡思亂想。
「那也行,把一些事讓采芸跟兩名隨侍去忙,他們要你別做時,你就別做。」
可是不做,她便過意不去啊!至少她付出、做了些事,在這里生活才能心安理得……
「對了,我還是叫相文開點補身的藥,我現在就去——」
她趕緊抓住他的手,「不要去。」
「怎麼了?」他以寵溺的眼神看著她。
看著冷耆,恩靜賢眼眶微紅,終于作出了決定。
「不舒服?哪邊疼?」
不可以,不可以了!她沒有權利再享受他對她的關愛,也不該再眷戀他細微而溫暖的體貼,她是不可以這麼幸福的!而且,她在害他!害他沉淪,害他的付出與關愛,最後只有一場空!
只有她放手,他才能擁有真正的幸福……
想到這里,她松開了她的手。
「我、我听采芸說——」眼圈一紅,她以艱澀的聲音將姥姥曾經對外宣布只要救了他,就可向冷家要求一件事的事簡述一遍。「所以,」她咬著下唇,微微顫抖,「我想、我想要求一件事,可以嗎?」他想將她擁入懷中,但她卻搖頭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