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敦揚露齒一笑,「靈兒小姐,你的要求真是為難了我。」
她煞有其事的長嘆一聲,「我想也是,可是怎麼辦呢?尼姑庵真的、非常的不好玩。」
「那本來就不是玩耍的地方。」他忍俊不住笑意的頻頻搖頭。
她嘟起了小嘴兒,瑰麗的臉卜有著天更浪漫的氣包,「那怎麼辦呢?我真的無路可走了。」
他思忖了一下,看著愁眉苦臉的她,「就我所知,妙軒師太仍在閉關之中,但不久即將出關,也許你可以先做尼姑庵的座上房客,待師太指點一條明路。」
她沉眉鎖眼的瞥他一眼,「子芸師姐也是這麼說的。」
「子芸是嗎?」他俊臉上閃過一道難解的邑郁之光。
「你也認識她?」神經大條的她並沒有注意到那道邑郁之光,反而笑嘻嘻的問道。
他欲言又止,隨即苦笑,怎麼說?說她為自己情關難過而遁入空門?
「怎麼不說話了?」她皺起柳眉,一臉不解。
他搖搖頭,抬頭看著已悄然變暗的夜色,不過,山中明月、眾星璀璨,這自然之燈倒是映亮了尚未點燈的竹林小屋。
「天黑了,我送你回尼姑庵吧。」他邊說邊起身。
「這麼快?我還想跟你在一起聊天呢。」她直言自己的不舍。
凝睇著她麗顏上的真誠,左敦揚不得不承認這樣一個毫無心機的天仙佳人確實令他平靜的心湖泛起漣漪。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定定心神,「眾尼們知道你出來嗎?」
沈靈兒一臉無辜的搖搖頭,「不知道,可是我出來得告訴她們嗎?」
他看她跟著起身,尾隨自己的步伐下了平台後,才轉身正視著她道︰「如果你打算在尼姑庵待下,恐怕就不能如此自由出入,那兒畢竟是修道之處,亦有門禁時間。」
她吐吐舌頭,「門禁?那我不要回去了。」
「那你有何打算?」
「我?」她交纏著十指,「你又不肯收留,我又不能回老家去,這想來想去還是——」
「只能留在尼姑庵。」他笑笑的接下她的話。
她把玩著烏亮的長發,黑白明眸直視著他,「你都不好奇我嗎!那很奇怪耶,因為我很想留下來,听你談談自己。」左敦揚搖搖頭︰「若你我有緣,日後該有許多機會可談。」
「這樣啊。」她垮著雙肩,沮喪的道,「說來說去,你就是不打算讓我在這兒多待一會兒。」
「天黑了,我不希望眾尼們在我這兒找到你。」他雖這麼說,但他最顧忌的其實只有一人,那便是子芸,她雖已修行多年,但他心知肚明她從未忘情于他。
「好吧,那我回去了。」她又是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
「我送你。」
聞言,她笑開了嘴,「你送我和眾尼們在你這兒找到我又有什麼差別?」
「我送你到門口,但不打算讓眾尼們知道。」
「為什麼?你們也算住的不遠,不是好鄰居嗎?」她的問題真的不少。
「我和妙軒師太確實是好鄰居,只是——」他真的是有苦難言,尤其牽涉到子芸。
「只是什麼?」她這個好奇寶寶貴的打算打破砂鍋問到底。
他吐了一口長氣,「請靈兒小姐別再過問,那是我私人之事。」
「哦!」她失望的點點頭,「我不問便是了。」
「那我們走吧。」
「嗯。」不走成嗎?天地之大,居然只有尼姑庵是她的棲身之處?!
她做人真的好失敗呢!
***
左敦揚送沈靈兒回到尼姑庵大門後便自行折返回竹林小屋,只是耳力敏銳的他,得知自己一直希望閃避之人還是跟著自己回到小屋了。
樸拙的竹屋內,有一竹櫃陳列著各類卜卦算命的書籍,陳年的木制桌椅潔淨的放置在主屋中間,桌上有幾只茶杯,一壺茶香,另有一只四方桌置于竹窗前,上有書房四寶,乃是他平日撰寫心得卜卦之處。
平實的竹屋長廊連接在後的是四間高雅的四合屋院,除了他的臥室之外,先前父母的主臥都仍保持著他們生前原有的擺飾,屋院中間種滿一些野花生果,倒有田園之趣。
左敦揚一路往自己的臥室走,而身後施展輕功尾隨的人也仍默不作聲。
左敦揚低嘆一聲,返身走回主屋,在木椅上坐下後,倒了兩杯茶,「坐吧!」
一個身形一閃,一身土灰袍服的子芸赫然端坐在木椅上,她白淨的臉上有著深深的怨對,端起桌上的茶杯輕啜了一口後,幽然一嘆,「我還以為你不會開口請我坐下。」
他的俊顏上沒有怒氣,只有相對的無力感,「你跟在妙軒師太的身邊七年了,仍看不過情關?」
她美麗的眼眸泛紅,當年兩人山林巧遇一面,她便深陷情海,然而,他卻直言依他卦象,她非他命中注定之佳人,而且,他對她亦無男女之情。
她明白他不願藕斷絲連,才說這番斷然拒絕之言,但倔強的她卻無法平靜離開。
她憤而出家為尼,但一顆沉溺情海之心哪是茹素的寂寞歲月得以安撫的?
尤其傅炎紅每兩個月必上山一趟探視他,兩人飲茶對詩,好不親密,讓她那顆原就不曾冷卻的心頻生妒意,而今山中又出現一個清麗可人的沈靈兒,教她這顆忐忑不安的心如何平靜?
思緒百轉的她抿抿嘴,一臉苦澀的道︰「是她嗎?她便是你卜象中,出現的女子?」
他搖搖頭,「她身上有許多的不確定氣質包圍,我也無從斷定是或不是,不過,她出現的時間與卦象所提之日相近。」
「所以,你對她便萬分溫柔。」
听出她話中的妒意,他俊臉一凝,「如我先前對你所雲,你情關未過,本不該出家為尼,而是離開此處尋求生命至愛。」
「我的情關便是你,我的生命至愛亦是你,只要你愛我,我便還俗。」她傷心欲絕的再次重申那說了幾千遍的求愛之詞。
左敦揚面色凝重,他為自己卜出的三道情劫,怕是關關糾結,一關比一關難過了。
他喟嘆一聲,「夜深了,請你回去。」
她嘲諷一笑,眼角仍噙著淚珠,「你只會用這招趕走一個又一個出現在你生命中的女人嗎?」
左敦揚個性一向冷靜自持,但踫上深情相許的女人是例外。
畢竟他已花了許多時間希望渡化僅是他人生過客的前兩關情劫,但情字難解,這愛情枷鎖惟有當事人的心結打開後,才有鑰匙開心鎖。
抽離了思緒,他溫和的臉上飛上一抹冷峻。「如果你是要來冷嘲熱諷,那日後兩人見面就不須相談了。」
聞言,她的臉上更現哀愁,「為了讓愛你的女人斷念,你就得換上這樣冷冰冰的神情嗎?」
「你不願接受我的坦承,我只有盡力遠離。」
「七年多了,你對我的耐心用盡了,是嗎?」
情愛必是如此糾纏嗎?他深深的吸了一口長氣,「撇開單方的情愛不談,你我也是相交七年多的朋友——」
「我不要做朋友,我看得出來你凝睇著沈靈兒時,臉上出現的溫柔,那是如此的不相同,你對她一見鐘情是嗎?」
「子芸——」他臉色倏然一變。
「她是美麗、天真又無城府,單單一眼,連我也忍不住的喜歡她,可是你不可以,你不可以愛別的女人。」淚如雨下的她近乎歇斯底里的哭叫。
他俊臉一冷,「我要送客了!」
「不,除非你答應我絕不愛上她。」她哽咽啜泣。
「你撈過界了,這是我的私事。」
「不,這也是我的事,我靜靜的守候你七年。」她突地伸出手握住他的。
他像被電極似地,整個人震了一下,隨即飛快的抽回手,「夠了!」他冷峻的直視著她,站起身,大步的走到門口,「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