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你會種田、會織布,還是會打獵、會刺繡、縫縫補補洗衣服?」宮華一句句問得咄咄逼人。「還沒逃遠,咱們就先餓死了。」
「怕什麼,我來養你們。」
「你?用什麼養,嘴皮子?!」宮華看不起她。
想到這里,賀心秧得意了。「過兩天我上街,自會帶個一百五十兩銀子回來。」
「錢怎麼來的?」宮節一听,凝重填入眼底,她不見快樂反倒憂心忡忡。「你不要任性,這里和你想象的不同。」
「你以為我會去偷搶?放心,我是去賣稿子。」
「稿子?」難道是那個……十八禁?
賀心秧將之前與書鋪老板定下的契約簡單交代一遍。
「我有自信,相較那些千篇一律後花園相會的陳腔濫調,我的作品豐富有趣得多,要動作有動作、要感情有感情、要場景有場景,不是我夸口,我的艷本絕對會大賺錢。」
「艷本……」听見這個,宮華、宮節頭上冒出幾條黑線。
「放心啦,這里的艷本激烈程度和我之前看過的羅曼史小說差得遠了,總之,賺錢養家的事交給我,你們只要負責策畫逃亡路線。」
「不能逃。」宮華搖頭,再次否決賀心秧的提議。
「為什麼不能?」
「一來,祁鳳皇朝的情報網很完整健全,我們很快就會被找到,除非我們逃往鄰國,問題是要逃往哪里?許多地方的生活習慣與祁鳳皇朝大不相同,能否適應是一回事,那里有沒有人肯收你的稿子又是一回事,我們總不能靠你那一百多兩銀子過一輩子吧。」
爆華不想逃,他想在這里建功立業,完成父親對他的殷殷囑咐,他不想也不能逃。
爆節看一眼宮華,明白他心里想些什麼。
「先別擔心,事情還沒遇上呢,或許朝廷只會給點賞賜,不至于升官,別忘記,當今皇帝是不喜歡重用文官的。」
看著兩人的態度,賀心秧理解。是啊,才剛適應一個新環境,誰都不想再有改變,便是她也覺得疲憊。
「好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們就別沒事嚇自己了。吃飯吃飯,吃飯皇帝大。」她揮揮手,把不愉快的話題揮走。
「對,天大地大,隻果最大!吃飯!」宮華把菜全往她碗里夾。
這個晚上,月亮很圓、星星很亮,美麗的夜晚,果氏一家團聚。
他們相信團結力量大,相信心手相攜便能過關斬將,也相信他們不會被這個時代踩死在腳底下。
第十三章往事如煙(1)
雪白的畫紙上,一名巧笑倩兮的女子歪著頭,清澈的大眼楮直勾勾地盯著人望,沒有害羞、無所畏懼,眼神干淨得如同三歲小童。
蕭瑛懸空握筆,幾次想再添入幾筆,卻不知該往哪里加。
三天了,他又整整三天沒見到她,本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可他的心……卻無法回復平靜。
第一次相遇,因為她與其他女子全然不同的打扮,他注意到她,後來那張與關倩相似的臉龐,引得他心動,留下她。
她心底有謀畫,為隱瞞拙劣的舉動,一張嘴話說個不停,她想聲東擊西,可那番言論見解,讓他為之驚艷。
她失算了,她沒算計到他頭上,卻害苦自己,因為他再不會受騙于女子,盡避她的眼楮清靈透澈,她的言語讓人震驚。
那盤加入藥的魚片,讓她失卻本性,而那個埋伏在屋頂的帚兒姑姑,讓他決定順著劇情演下去。
事後,他听見她在屋里來來回回走動,嘴里急切地喃喃自語,于是他知道,她也被人坑了。
那藥她本打算用來迷昏他,好讓她自青樓里月兌身,沒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某個丫頭背叛了她,听著她從埋怨、憤恨,再到自我安慰、暗自勉勵、再度重生……那過程,他好幾次忍不住想笑出聲。
他可以不踫她的,只是個被下藥的小丫頭,還難不倒他。他也可以在緊要關頭保留她的清白,但……他就是故意。
蕭瑛已經不記得那天自己心里想的是什麼,是生氣她有一張酷似關倩的臉,還是憤怒她敢在他身上打主意?
他要了她,算不得強迫,因為她熱情如火,可失算的是……他要過許多女子,從沒在任何人身上失控,獨獨她,壞了他的自制。
他作了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決定。
如果是憤慨她不該長得像誰,他就該欺負她欺負得更徹底,如果是生氣她對自己使計,他應該讓她在最痛恨的環境里沉淪。
但,她二度壞了他的自制,他贖了她,放她自由。
好吧,就當銀貨兩訖,失控兩次已經不在自己可以原諒的範圍里,聰明的話,他們該永世不見。偏偏他放人自由又放得不干不脆,誆她中毒、借她銀兩,他拿她當風箏耍,明明想撂開手,卻又牢牢把繩子握在手掌中。
很奇怪的心態,連他自己也捉模不透。
那幾日,心底反反復復,既想著她小人一點、不怕死一點,再也不出現于自己面前,卻又希望她正直一點、怕死一點,不管是為還錢還是為保命,跑到他跟前,再讓自己見上一面。
他不是個喜形于色的男人,但他的反復終是讓郬瞧了出來,可郬沒想過,讓他失卻沉穩的不是那張臉,而是那個讓人時時想起便忍不住心情愉悅的性子。
直到水患發生,他在別院見到她。
爆華叫她隻果,宮華不喊他還不覺得,他一喊,蕭瑛發現世上果真沒有比隻果更適合她的小名了。
圓圓的臉、圓圓的眼,微微一個不自覺的笑容,就會讓人聯想起隻果的香甜,她是小隻果,一個讓人垂涎三尺的紅隻果。
他很忙的,有太多的事需要布局,他經常過了三更天才能入眠。
可他還是控制不住,時時想抽空去瞧瞧她、逗逗她、嚇嚇她再唬唬她,然後等著她出人意表的反應,在心底暗暗快樂著。
郬說他這種行為很不好,他同意。
可是,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不是人之常情?
他喜歡與她同桌吃飯,听她一面吃東西一面胡扯,還扯得似模似樣,讓人听得津津有味;他喜歡拉著她快步走,喜歡她軟軟的掌心貼在他的手中;喜歡一把雨傘圈起一方寧靜,喜歡納她入懷,享受淡淡的幸福。
他更喜歡把她氣得蹦蹦跳,看著她臉上因生氣浮起一層紅暈,像熟透了的紅隻果,然後等著觀賞她拼命吸氣吐氣、吸氣吐氣,強抑下滿腔怒火的可愛模樣。
很多的喜歡促使他去招惹她、踫觸她,直到他發覺自己會因為她與宮華的玩鬧而妒嫉,發現在她激動地抱住爆節時會引出他滿月復怒火。
他知道,該停止了。
停止他的喜歡、停止他的情不自禁,甚至停止……他想她的……
門外傳來兩聲敲叩,蕭瑛回神。
「進來。」
門推開,慕容郬緩步進屋,燈火映襯出他英挺的五官,一身黑色勁裝,顯得他身形益發挺拔修長,他瀟灑地一撩衣擺,唇一撇,似笑非笑。
「黃庭已經混入臨田了?」蕭瑛出聲問。
「是,飛鴿傳信中提到,順利的話,這幾天他就能帶兵迎戰倭寇。」
「水師都督李晉海那邊呢?」
「收到信後,再加上新添的千名士兵,他如虎添翼,已經打了兩回勝仗。」
「很好,希望本王沒錯看他們。」
「不會錯的。」慕容郬微微一哂,蕭瑛不明白他那些部下的能力,他可是一清二楚。
「被華哥兒發現的那名盜賊已經查出來,他是勤王蕭鎮的人,汾縣的天咒說法,也是他讓人傳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