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定眼看清楚小道童的容貌,可是眼楮卻呆得完全不听使喚,耳畔只听到小道童笑著說道︰
「這是第二次啦!佛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她是魔,你便化身為魔渡她成佛,再這麼呆頭呆腦下去,一世人眨眼便過,屆時可就悔之莫及嘍!」
什麼事情「第二次」?
木長青不由得閉上了眼楮,他記憶中似乎也曾聞過這種奇特的香味,可是卻怎麼樣都想不起來……
「她是魔,你便化身為魔渡她成佛」……這,似乎言之有理。
只是,要如何能「化身為魔」?
「宗師?宗師大人!」
木長青驀然睜開眼楮。眼前站著個十二、三歲、其貌不揚的小道童,正憂心仲忡地望著他。「宗師大人,您沒事吧?」
罷剛那眉清目秀的小道童去了哪?木長青四下張望,但附近就只有他跟眼前這個報訊小道童,再也沒別人了。難道他剛剛竟是作了一場白日夢?
「宗師大人?」
「我沒事。」木長青甩甩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些。「有什麼事嗎?」
小道童必恭必敬地垂下頭道︰「是這樣的,城里的道兄打電話來知會了,說宗師大人您前往台灣傳道的事情已經打點好了,請宗師大人示下啟程的日子。」
台灣……
木長青遙望著遠方,唇角競微微噙住一抹笑,那奇特的表情令小道童看得呆了。端莊嚴肅的宗師大人臉上幾時出現過這種……這種「邪氣」表情?!
火紅兒此時此刻不就正在台灣嗎?
木長青藍袖一拂,大步往道寺踏去。「通知其他人,我明日就要啟程。」
Tobecontinued
紅鬼與蒼木
番外之一動了心
世間萬物具皆有情,一草一木、一沙一石。
是的,有情。
所以這麼悶。
好悶啊……
躺在女敕綠草原上,他仰望著天空,湛藍清澄,明鏡般的天,白雲蒼狗,微風徐徐,千年不變,再過萬年也不變。
蒲公英輕笑著撩撥他美麗的臉龐,無數細白羽翼隨著微風遠揚,一朵雪白無瑕羽翼佇足他的鼻尖,隨著一抹輕笑,雪白幼女敕的蒲公英羽翼輕柔地揚起舞步,討好地輕吻著他。
他那雙清澈無比的眸子依然仰望著天,目送羽翼們遠揚,他們很快便會找到新家,如同過去千百年的輪回一樣成長、飄逸、老死,未了化為雲泥一抹,屢屢無智幽魂再度回到草木界,一次、再一次、又一次……悶。
啊,千百年後依然無智的幽魂是不會感覺悶的,直到命運之網幸運地捕捉了他們,生命才開始起了漣漪,也許是天空落下的一滴淚、也許是凡人所及的足印一踏,又或許像他現在一樣百無聊賴的一握。
輕輕捏住了在他鼻尖不斷輕踏舞步的雪白羽翼,他凝眸注視著那小東西,呼口氣……小東西會飛往與原來渾然不同的路徑,只因為輕輕地呼了口氣,他的命運便有了改變。
可是還是悶、神界、人界、魔界、草木界、畜生界、冥界,怎麼就落到最悶的草木界一待就是千百年?
他原本早已木化的心是怎麼醒來的呢?還是只因為悶得太久?好想……仰天大喊。多來幾個驚嘆號吧,大哭、大笑、勃然大怒、狂喜狂悲,天地間至悶的千百年他都已經過了,這一點小小要求不算太過分吧?
忽地,哪里傳來嗡嗡作響?草原上的綠草們發出一致厭惡的聲音,他們彎了腰紛紛閃躲——小草當然會躲,不信放把火燒看看,那看似不懂得逃亡的綠草其實是會跑的,只是他們跑得太慢、躲藏的動作太隱蔽而已。
他懶洋洋地起身,望向聲音來處,一抹火紅閃動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在一片翠綠的草原上尤顯醒目。
是魔啊。哪來的小表竟出現在草木界與魔界的交界處?
他手一探,那抹紅立刻出現在他掌心,如此脆弱的小家伙,輕輕一捏就會煙消雲散。
「吱!」小家伙憤怒地尖叫著,拳打腳踢。
長得真粗糙。是魔界最低階的存在吧?
歪歪扭扭的蝙蝠羽翼,小小的身軀又瘦又小,頭顱倒長得像人,一雙火紅色眼楮正憤恨不平地怒視著他,張牙舞爪、齜牙咧嘴的模樣倒逗得他笑了,這麼小、這麼脆弱,連虛張聲勢都顯得楚楚可憐。
小東西身上傷痕累累,看來是經過一番爭斗才到了這里。是投奔自由?還是逃避仇家?
魔界的家伙們跟人類真像,動不動就是死命廝殺、生死仇敵不共戴天,互相噬咬又彼此依偎取暖,簡直像是孿生兄弟的兩個異界,怎麼看都應該是同一個地方才對,只是不知怎地陰錯陽差變成兩個世界罷了。
「你是怎麼來的?」
輕輕拎著小東西兩片薄如蟬翼的翅膀,他低頭打量這小家伙。渾身紅通通的小敝物不斷掙扎,渾身浴血,一張嘴便瞧見里面無數七歪八扭的撩牙。嘖嘖!魔界高階魔頭們可不是這般長相,這小東西的階級低得快跟小草同級——說下定比小草們還要低哪。
有多少年沒見過魔界的魔頭們了?那些俊美殘暴又嗜血的家伙對他們草木界向來不感興趣;草木界的花花車草全被嫌棄太過溫吞,這樣的靈魂不值得傲慢的修羅魔鬼們青睞,他們想要得更多、更豐富,像人類那樣短暫又大量的靈魂才能讓他們垂涎。
因為如此,所以這小家伙才會逃到這里來嗎?
他抬眼望著魔界與草木界交接處的巨木,遠遠地,只瞧見樹底下的小人兒靠著樹干睡著了,他不由得失笑。
「原來今天是牡丹啊……」
「蒼木。」
遠遠的叫喚聲讓他暫時忘了手上的小東西,他回頭凝眸——
「啊!」
只不過一閃神,手上卻立刻傳來劇痛。他錯愕地低頭,看見手上那一抹紅影得意洋洋地張開血盆大口咬住了他的中指。
「真疼……」他有些意外,有些錯愕。
小小的火影貪婪地吸吮著他的鮮血,那雙火紅色的眼楮骨碌碌地打量著他,眼里寫著挑釁、戒備。
他正用自己的鮮血喂哺著來自魔界的小魔頭呢。這新鮮刺激的想法讓他霎時沒了反應,只能怔怔地望著手上的小東西,該不該……一巴掌拍死他呢?
「蒼木。」清靈飄逸的綠袍少女駕著風翼來到他跟前。「怎麼?」
「沒、沒什麼。」他悄悄地輕輕合上手掌。
「牡丹!」少女沒好氣地喚著,拉著他的手往巨木的方向走,一路上嘟嘟囔囔地說個不停。
「牡丹這家伙不知睡了多久了,要不是草兒們來通報,說不定他就這麼睡到地老天荒。唉唉唉,已經被主子罰了幾次了也下怕,你倒是說說他啊。」
他笑而不語,這才想起來自己原本正是因為知道牡丹貪睡,所以才來這里,沒想到連自己也發呆呆得忘了要喚醒牡丹了。
「你們兩個!」檀香有些埋怨地望他一眼。「雖說咱們草木界向來平靜,可該守衛的、該保護的還是不能輕忽啊。主子說魔界近來不大安寧,萬一給溜個什麼進來那還得了!」
他下意識地稍稍握緊拳頭,只這麼一握,掌心的痛更甚,一陣火辣辣的刺痛感令他不由得微微蹙起眉。
「牡丹!牡丹!」檀香來到巨木底下,輕輕陽踢眼前正睡得香甜的少年,他一襲白袍幾乎全讓落下的綠葉給掩蓋了,那雪白無瑕的睡顏甜美無比。
「唔……」清靈無匹的少年輕輕嚶嚀,好半晌才迷蒙地睜開一雙黑白分明的水瞳;見了他們,他螓首微側地露出柔美笑顏。
「唉,你!」檀香惱怒地俯視他。「到底睡了多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