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魚的逃亡 第3頁

「我不懂。」

阿俐翻翻白眼︰「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你是有自虐狂還是怎麼樣?沒事老愛發這種神經。」

「為什麼?」凱波無法理解地撐著頭︰「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你是欣賞他的人還是他的聲音?」

「我——不知道。」

「很好。」阿俐詛咒兩聲︰「你連自己到底愛上人家哪一點都還不知道就已經對他投入感情了,那不是自己找死,要不然是什麼?」

「我沒有說愛上他啊!」她抗議。

「是!是!是!你只是欣賞他,欣賞到可以為了他把鐘司做掉的程度而已。」

「阿俐!求求你不要混淆我的視听好不好?讓你說得怪恐怖的。」

「誰混淆誰的視听啊!你說的話讓我覺得恐怖哩,天曉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凱波猛力搖搖頭︰「不會的!你明知道我這個人很善變的,也許下一分鐘我又忘得一干二淨了!」

「說得善變是個天大的優點似的。」阿俐皺皺鼻子︰「你還真是善變,善變到沒事去跳同一個陷阱,善變到每次都愛上同一種人!」

「有那麼糟糕嗎?」

阿俐無言地再度點起一根煙,幾乎是憂傷地︰「我不知道,可是我希望沒有。」

踏上舞台,不必放眼四周他也知道她沒有來。

很多天了,一直沒再見到那個女子;不知怎麼地,總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仿佛少了什麼似的,少了那雙專注而憂郁的目光,連歌曲也很難唱出感情了。

從他開始站上舞台,有不少女人是為了他而專程來的,其中甚至有人明白地向他示愛,而他總是一笑置之;對那些,他應該是早就免疫了,可是不知怎麼的,打從第一次注意到她的存在,他變得每天都有所期待了。

那天在巷口見到她,慘淡的路燈下,細雨飄忽,而她的臉上掛著雨水和淚水——

許久以來,他竟心動了!

不僅是心動,還有種令他震驚,令他害怕的——

心痛!

為她心痛。想為她拭淚,想為她遮風擋雨的沖動那麼莫名,那麼銳不可擋地涌上心頭,無可遏抑。

在鋼琴上試了幾個音——

她仍然沒有出現。

一直以為在經過這麼多年,經過這麼多的事之後,他是夠冷靜了。

一直以為自己不會再有年少時的沖動和情愫,也一直以為將不會再有人令自己那麼心動——

那樣心痛!

沒什麼知覺地,他開始唱歌了,完全失去了慣有的感情和技巧,幾乎是有點索然無味。

怎麼一個人的情緒會影響那麼大呢?

怎麼一個人會因為沒見到想見的就失去了冷靜,失去了專業態度呢?

這麼多年來,他心如止水,只有在舞台上才能放心地將感情付出,也只有在舞台上,他才像個有血有肉的男人,可是現在,他卻是一片空白。

多年前,他為了感情幾乎放棄了一切,幾乎在失去她的同時也失去了自己。曾發誓再也不會讓自己再一次嘗到那種錐心刺骨的疼痛,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他會這個樣子呢?

難道非得等到什麼都沒有,將自己完全交付給別人,然後被狠狠地刺傷之後他才會甘心?

他是如此地不畏死嗎?

一曲終了,稀稀落落的掌聲響起,他有些好笑的發現,自己曾最不屑職業歌手的冷淡,而他自己今天卻變成一個職業歌手了。

服務生將幾張點歌的字條傳了上來,他索然無味地翻了翻——

「唱得其爛無比,小心我要砸桌子了。」

龍飛鳳舞的字跡他一認就知道是誰了,放眼望去她還坐在角落朝他舉杯微笑。

邵天琪回來了。

他開心地笑了笑,很有些訝異地望著,表示無言的歡迎之意。

邵天琪是他的至交好友,多年來她帶著旅行團東奔西跑像只永不知疲累的飛鷹一樣,在地球的各個角落飛行著,大半年沒見到她,現在她終于出現了。

天琪的個性十分爽朗,或許是在外面的世界走動慣了,她總是快樂的,瀟灑的。仿佛沒有任何事值得她掛心似的,心胸如此開闊的女子十分少見。

和天琪在一次音樂之旅中認識,當時他正在維也納修習聲樂,利用課余的時間打工當導游,而她帶著一票年輕孩子到當地游學,就這樣認識。八年下來,不管她在任何地方總不忘為他捎張明信片,二人的交情日益深厚,終于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

十分開心地,他唱了一個鐘頭的歌,下了舞台直接走向角落︰「終于回來了。」

天琪風塵僕僕,看來有些憔悴,笑容卻依然沒變︰「再不回來都快忘了自己的家在什麼地方了。」

童天杰坐了下來,招來侍者叫了杯酒,很認真地審視著她︰「你瘦了,過得不好嗎?」

「南非的食物不合胃口。」她笑了笑,拉拉自己瘦了一圈的手臂︰「正好可以減肥。」

「你再瘦下去就會被風吹走了。」他皺起眉,對待孩子似的︰「這里的牛排不錯,我幫你叫。」

她吐了吐舌頭︰「千萬不要,現在我只要看肉就反胃。在南非三,四個月,我都變成食人族了。一天到晚都是肉,我看見就惡心!」

他微微一笑︰「真服了你,在那種地方你居然能待那麼久。」

「沒辦法啊!誰叫我是公司里最優秀的人才呢。流放邊疆可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的。」她自嘲地微笑︰「其實我很喜歡那里的,雖然生活習慣不同,連飯都很難得吃到,可是那里的視野真的很棒,在世界的任何一個地方都看不到那麼壯觀的景色的!回到台灣還真有點依依不舍呢,怪不習慣的,這里真好小。」

說起外面的世界,邵天琪的眸子亮了起來,原本憔悴的神情也都消失了。

甜甜的酒窩和神采飛揚的笑容使她看起來十分迷人。

他含笑听著,知道她一時之間是停不下來了,她總是那麼急著要別人分享她的快樂和糗事。

曾想過,或許天琪的天性中,真有點吉普賽人的因子存在著,有好一陣子,她被關在辦公室內,還不到半年,整個人像被囚在籠中的野獸一樣,驀然失去了生機。

不能出去旅行,對她來說,仿佛失去了空氣。

「干脆在那里找個人嫁了不是更好。」他忍不住取笑。

「嘿,你可別小看我,真的有人向我求婚呢。當地的一個華僑公子追我追得可用心了,要不是怕有人會傷心,我搞不好還真嫁給他呢。」她笑著說︰「我要真嫁人了,那你怎麼辦?」

「青燈古佛長伴一生。」

天琪笑得前仰後翻地︰「你以為你是古時候的尼姑嗎?」

童天杰微微一笑,看她笑得像個孩子似的,心情真的好了起來。

「不問我這次待多久?」

「該走的時候你自然就會告訴我了不是嗎?」

她嘆口氣,半真半假無奈地笑道︰「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個樣,有時候我還真恨你的不在乎,簡直比我還瀟灑了。」

「如果我真瀟灑,還死守著舞台做什麼?不早跟你一樣去浪跡天涯了嗎?」

「我懷疑有誰能讓你放棄舞台。」天琪頑皮地朝他眨眨眼︰「連我邵天琪都辦不到的事,要真有人能辦到,我就佩服她。」

「天曉得。」

她又點了杯飲料,往後靠向椅背,臉上居然出現少見的茫然。

邵天琪一向是個相當自信的女人,仿佛永遠都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麼,說什麼話,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

「怎麼很少看見你這種表情,累了?」他關心地問︰「我送你回去休息。」

她搖搖頭︰「還能回去啊!家里的人一定都還醒著,現在回去是送死,光是那成堆相親的照片就會要了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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