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翼下的風 第22頁

人生畢竟不是戲劇,許多戲劇化的情節運用在現實的生活中並不成立。

她拼命絞著腦汁,企圖從她過去的劇中找出任何一句可以用的開場,卻發現自己的腦中竟是一片空白!

「于靜!」

雪航有些擔心的推推她的手,而寇長青已顯得坐立難安了;「是不是飛鷹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不是的——」她急忙回答,凝視寇長青燥黑的面孔,她終于下定決心。「是我有事想請教寇伯伯。」

「什麼事?」

「是——是——是有關寇飛燕。」

寇飛燕?!

寇長青的臉色刷地慘白,他顫抖著嘴唇︰「你怎麼知道飛燕?你怎麼——」他跳了起來緊緊捉住于靜︰「是不是你知道阿燕在哪里?是不是?」

「不!不是的!不是的!寇伯伯您冷靜點!寇伯伯!」

雪航用力拉開寇長青。

于靜已是淚流滿面︰「對不起!我只是——只是想知道,我——我有個朋友——她很——很像你們口中的飛燕,所——所以我——」她幾乎語無倫次。

寇長青頹然坐在椅子上,雙眼茫然︰「對不起,我太沖動了。」

雪航看著囁嚅著掉淚的于靜。

他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可以從于靜淒然的神色中看出端倪,她和寇長青之間必有某種關系。

某種可以讓一向感情含蓄的她在他們面前掉淚。

「要我出去嗎?」

于靜感激的望他一眼;「不。」

這是他的體貼,他的善解,但這件事不是她一個人所能承受——她需要他的支持。

「寇伯伯,你記得收養飛燕的人家姓什麼?」

寇長青深吸一口氣把自己激動的心情平靜下來︰「不清楚——只知道家境很好,男的是個大學助教。」他又想了一想︰「男的高高瘦瘦,那位太太很嫻靜,他們說怕吵,只想要女孩子——」

「那天是六月二十八號,那對夫妻姓于,男的叫于春秋,女的叫林玉秀對嗎?」

沒有回答,只有不可思議的眼光和顫抖得不說出半句話的嘴唇。

秦雪航呆愣著。

這——是一段如何糾纏的過去?

「你為什麼賣掉我?」

寇飛鷹痛楚地申吟,被打破的嘴唇腫脹得連抖動都痛徹心肺。他掙扎著睜開眼楮,覆在額上的冰毛巾很舒服,身下的床也熟悉而柔軟,他卻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天堂嗎?

他這樣的人也許連下地獄都不夠資格。

「痛嗎?」

他驀然睜開的雙眼;「雪農?」

秦雪農看不出表情的臉模糊的出現在他的眼前。「是你嗎?」

「大概是吧,醫生說你的眼楮充血大概還要過個三、四天才能看清楚東西。」

一種莫名其妙卻又心安的感覺使他安然的躺著︰「我——在哪里?」

「家里——你住的地方。」

他最後的意識是痛苦得近乎麻木的感覺,仿佛被一輛拖車輾過似的︰「我怎麼——

回來的——」

「是沈剛,他從路邊救了你,把你撿回來的。」

飛鷹輕笑,代價是扯動的每一寸肌肉都可怕的哀嚎抗議︰「我似乎——總——總是像野——野狗一樣被你們——這些人撿來撿去——」

「那是你運氣,沒有被打死,肋骨斷了二根、輕微腦震蕩,幸好沒有內出血,還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傷你比我還明白。」

她的聲音那麼平穩,那麼的沒有感情,飛鷹感到比身上的傷更令他心痛的傷口。他試圖移動他的手指,艱苦但堅定的握她擺在他床邊的手。

「你在擔心我?」

雪農沒有半絲猶豫的抽回自己的手︰「你認為呢?」

他不顧一切的坐了起來,額上的青筋暴漲,冷汗像雨水一樣滴落︰「雪農——」

飛鷹再度扣住她的手,心急得無法在乎身體上的傷痛︰「你還在怪我?上一次我不是有意的!原諒我!」

這次她不敢貿然抽回她自己的手,因為怕傷了他。

飛鷹那腫脹扭曲的臉透出來的焦急是那樣的明顯,那樣的誠懇,她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從未被任何人以一句話打敗過,而他卻做到了。

那便是她長久以來首次付出真心所得到的回報。

冒險是要付出代價的!

如果她原諒他,那麼她便將失去可以保護自己的盾牌,將失去可以封閉自己的藉口,而將自己再次暴露于愛情的危險風暴之中。

「雪農?」

他們從未提起愛字,但彼此之間的吸引卻是無庸置疑的強烈。

岸出真心的代價是什麼?

再忍受一次仿若行尸走肉沒有感情的生活和再受一次傷害之間到底孰輕孰重?

望著飛鷹近乎哀求的眼,秦雪農不知該如何回答。

愛情是不能衡量得失,也不能衡量輕重的。

她的心已有了答案,而她的理智卻仍在掙扎。

「——我愛你,可是我一直不敢告訴你,因為我一事無成,我覺得自己配不上你!

這半年來我過得很不好,我一直很想見你,不是——不是那種匆匆一眼,而是,而是像以前一樣真正看到你,和你說話,感覺到你在我的身邊,我——」飛鷹腸枯思竭的想著適當的表達方式,卻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感情?「我——我知道我很混蛋對你說出那種話,可是那時候——那時候我很自卑,我——你——你不喜歡我——所以——所以—

—」

「所以你就說那種話來氣我?」

「不!不是的——我只是——只是——」

雪農輕輕搖搖頭阻止他再說下去。

這就是愛情嗎?

明知道那是個火坑仍義無反顧的往下跳?

他所說的理由她全都替他想過,全都替他辨駁過,或在她的心中,她是早已不在乎了。她只不過是給了自己一個不再去冒險的理由而已。

他愛她。

扁是這一句話便足以撤走她所有的心防和戒備。

「你休息吧!」

「不!我要說清楚!雪農,我真的——」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沒有不喜歡你,要不然便不會帶你進電視圈。」

飛鷹的心里燃起一絲希望︰「你的意思是——」

「不要。」她輕輕將他推回床上︰「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等你好了我們再談吧!

你所有的通告我已經請他們暫取消了,大陸的戲你也不必去了,等你完全恢復後,我們會再安排其他的戲約的。」

她淡淡的說完,細心的替他蓋上棉被便走了出去,走時仍細心的在門上留上了條縫以便他隨時需要她。

飛鷹閉上酸澀不已的眼楮。

他並沒有天真的以為喜歡便代表愛。

他也不會奢望說出了自己的感情便會有所回報,秦雪農不是十幾歲的小女孩,老刀的幾拳打醒了他所有的感情與思緒。

而他必會為自己的所愛全力以赴。

雪農回到自己的小天地,心思亂得無法理出個頭緒來。

這不是一個剛得到自己所愛的男人愛的告白的女人所該有的心情;她應該快樂興奮的,不是嗎?

她或許不是一個十多歲的女孩會被愛語所沖昏頭,但她仍是個女人,仍是個正常而且渴求愛的女人,可是現在她卻完全不認為自己有任何快樂的心情。

當飛鷹被沈剛扛著進門,滿身的血跡,比她初遇到時糟上十倍,她的恐懼竟至使她無法開口,無法站起來!

就像那一天,飛鷹拍高林的戲,在戲中他中了彈身亡一樣,她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冰冷了,全世界的一切都不再對她有任何的意義!

這樣的恐懼深藏在她的心底,等著被引爆,等著被某種不可知的事件所點燃,然後——將她炸得粉身碎骨。

或許這種恐懼很荒謬。

但她愛上的是個什麼樣的男人?這已經是第二次了!會不會有第三次?第四次或者是一次可怕的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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