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色可妻 第13頁

大表叔認為自己是長子嫡孫,理應多拿一份,其他人不同意,齊聲攻擊他太自私,枉為長兄。

原本他想一次取走近百兩的銀子,可其他表叔怕他獨吞,所以有志一同的提出抗議,阻止他利己的作為,二十兩是大家決定的底線,不可再多。

可這互相牽制的結果讓蒲家母女大大的松了口氣。大表叔當二舅公的「遺產」是他的,手握著借條不給人,而其他人拿不著借條也等同取不到銀子,自然不用急著還錢。

雖然不知道二表叔是怎麼從大表叔那討到借條的,但只要他們繼續鬧不和,蒲恩靜就可以樂得輕松的看他們狗咬狗一嘴毛,這筆債還能拖上些許時日。

「俺不管,俺就是缺銀子,你給了,俺認你是親佷女,否則……」四表叔把袖口往上一卷,做出她若不肯乖乖地給錢,他也不給她留面子的凶狠樣。

「否則你就要搶嘍!讓大伙兒看看你多勇猛,不幫襯著孤苦無依的骨肉至親,反而要學那不知羞恥的下三濫趁火打劫,一個有手有腳的大男人搶寡婦孤女賴以活命的微薄銀子,你真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無視王法的大英雄。」她刻意揚高聲調,好把愛湊熱鬧的街坊全引來。

言語能殺人。就一個是勢弱,但一群人卻是壯膽,先不論對錯,群眾的力量是相當可怕的,而且偏向弱者。

「你……你在胡說什麼,俺幾時說要搶了,是你們欠了俺銀子,俺來討有什麼不對?!」一見有人圍靠過來,交頭接耳地指著他,四表叔氣弱地收了不可一世的大嗓門。

「有借有還人之常情,可你好歹把借條拿出來吧,沒憑沒據的,我前腳還了銀子,你後腳矢口否認怎麼辦,我也是一針一線熬紅了眼才攢下了一點碎銀,沒道理要我吃下這暗虧吧?」蒲恩靜幽然地嘆了口氣,面露遇到不講理惡親戚的苦笑。

她在博取同情,施的是苦肉計,輿論對她越有利,四表叔越不敢對她動手。

面對越來越多的鄙夷目光,只想來訛一筆的四表叔臉皮是越脹越紅,氣急敗壞的瞪大一雙牛眼,惱羞成怒的指著表佷女鼻頭。「別得意,你今天要是不還錢,明日俺就讓挽月閣來拉人,賣個百八十兩的來還債……」

「你說什麼——」冷冽清柔的嗓音如鬼魅般響起。

四表叔頭也沒抬的大罵。「俺賣佷女關你什麼事,啊——俺的手……俺的手要……要斷了……」一聲尖嚎像被殺的豬,哀戚悲鳴。

「你剛說什麼,我耳背,沒听仔細,你一字不漏的再說一遍。」蘭泊寧冷聲道。區區百兩欠款就想逼良為娼,他真把自個兒當沒人管的土皇帝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無須顧忌。

痛得眼楮、鼻子都皺在一塊的四表叔暗暗叫苦。「這是俺們自家人關起門來的家務事,你……」蘭泊寧加重了力道,「呃!斑抬貴手,別管這事了,回頭俺拿了銀子,請你上酒樓喝一頓。」

「你,請得起嗎?」他冷笑。

四表叔心口一縮,打量著一身錦衣的富家少爺,心里咋舌人家拆條袖子都能買上半年糧食。「請不起、請不起。」

「知道我是誰嗎?」蘭泊寧一腳將人踹開,神色倨傲的睥睨對方,好似他隨時可以用一根指頭將人捏死。

「俺……俺不知……」怎麼就他倒霉,沒要到銀子不說,還被折了手臂、踹了心窩,疼呀!

「掏干淨你的耳垢听清楚,我姓蘭,名泊寧,蘭家繡坊的東家。」蘭泊寧身姿挺立,站在蒲恩靜前方。

「咦!蘭……蘭家繡坊?!」據說蘭泊寧心眼小、性情古怪、出手凶殘,敢跟他作對的人沒幾人有好下場。

「她是我的人,誰找她麻煩就是跟我過不去,以後誰敢動我家的人,先把棺材準備好,爺兒我最喜歡生飲人血。」他說時是笑著的,但眼神凌厲無比,像萬刃齊射。

我家的人……我家的人,我家的……

看著擋在前頭的卓爾身影,莫名地,蒲恩靜鼻頭有些酸,感覺有什麼滑過心頭,暖暖地,被保護著的呵護感,仿佛眼前的男人就像棵能為她遮風蔽雨的大樹。

這就是真男人吧!有著她所不能及的魄力。

「是是是……俺曉得了,俺表佷女是尊貴人,俺不動她……」四表叔驚慌地刷白了臉,越退越後。

「滾——」

「是,俺馬上滾。」這活閻王呀,誰惹得起!

四表叔沒因為表佷女攀上富貴而興奮莫名,反而如喪考妣的苦著一張臉。他半點攀親的心思也不敢有,只想快快的逃開,蘭家繡坊的東家惡名在外,誰找上他誰就是自尋死路。

而他還想多活幾年,同時同情離死亡不遠的蒲恩靜……被蘭泊寧這惡犬看上是天大的不幸,她祖上沒燒好香呀!

「等等,回來。」

快踩出門口的四表叔又一臉惶惶地回身。「有……有事?」

「把我的話傳給你那些不長眼的兄弟,從今日起,蒲家的老老少少全是我的家人,她們誰掉了根汗毛,我會讓你們全身上下一根毛也不留。」他自己的人自己護著。

「是、是,俺一定傳到。」他嚇得手腳發軟,連滾帶爬的逃出蒲家大門,一刻也不敢多留。

鬧事的人走了,看熱鬧的鄉親也三三兩兩地散開,少數想留下來看事後發展的好事者在蘭泊寧冷厲地一瞪視後,鼻子一模,訕訕然地走開。

「謝……」

「過兩日我來下聘,你讓岳母候著,日子是自己在過的,不用挑什麼良辰吉日。」再不娶她過門,她都要被人坑死了。蘭泊寧說起兩人的婚事像在做生意,不容拒絕。

「謝」字含在口里沒來得及發出,好不容易生起的一絲好感又被他給掐斷了。

「你都這般自作主張的嗎?」

「哼!你還能不嫁嗎?」他眼神充滿嘲笑。

是不能,他都把話放出去了,誰還敢娶她。「水果薄餅好吃嗎?」

像是喝水嗆到,他大喘氣地咳了數聲,耳根微染血紅。「咳!咳!比玫瑰百果蜜糕差一點。」

「喔,是嗎?本來我還想讓你嘗嘗酸乳酪女乃凍,酸酸甜甜的凍品,有著香濃女乃味,入口即化……」蒲恩靜將落在額前的發絲撩向耳後,笑顏如花初綻。

「等一下,我來得急,尚未用膳,吃點女乃凍填填胃也好。」蘭泊寧面上好不正經,可是上下滑動的喉結似在吞咽。

「可惜……」她笑得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可惜什麼?」他倏地眼神一銳。

「可惜你來得慢了,一大早讓青青給吃了,五個。」她伸出五根青蔥縴指在他眼前晃動,面有嘲弄。

蘭泊寧臉色一僵。

蒲恩靜往前走了兩步,似想到什麼又停下腳步,噗哧一笑,雪顏一側,看向神色冷峻的他。「原來蘭大少爺愛吃甜食呀,你怎麼跟我家青青一樣,她才三歲多呢。」

蘭泊寧冷冷地瞪向那個不知死活的丫頭,可緋色的紅暈從頸部一直往上蔓延,布滿整張臉。

第4章(2)

十里紅妝?

沒有。

桌椅、炕床、紫檀櫃?

沒有。

一眼望去人海如山的陪嫁隊伍?

沒有。

敲鑼打鼓的,噴吶聲連天,一頂大紅花轎搖搖晃晃過了小橋,抬過青石板路,出了鎮,入了城,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開道,沿街撒著彩花,一路抬呀抬到門口有兩尊石獅坐鎮的朱漆大門——蘭府。

「新娘子下轎,過火盆,摔瓦……」

餅火盆?

從精致刺繡的喜帕下,蒲恩靜隱隱約約看到燒得正旺的火盆子,銀炭通紅,火勢迎風助長的攀高又攀高,一身霞鳳牡丹華美嫁衣的新嫁娘蒲恩靜正遲疑著要怎麼跨過火舌直竄的炭盆。那火竄得太高了,而她非常確定自己的雙腿沒有某人的腿長,肯定會被火燒著了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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