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色可妻 第14頁

火燒嫁衣十分不吉利,觸霉頭。

就在跨與不跨之間,她正打算繞道而行時,一雙強而有力的手搭在她腰上,輕而易舉地將她舉高,從火盆子上方越過,瞧不見的她只听聞賓客和未來夫家的親族發出訝異、驚嘆、取笑的嘩然聲。

說實在的,她也忍不住臉紅了一下,感覺有點丟臉,有哪個新娘子是被夫君抱著過門的……

不過擁有現代人靈魂的蒲恩靜也只是稍有臊意,接著而來的才是她更擔心的洞房花燭夜。

「一拜天地。」

拜。

「二拜高堂。」

再拜。

「夫妻對拜。」

三拜。

一下子跪下,一下子起身,頭上的鳳冠壓得蒲恩靜的頭都快抬不起來了,要不是听到那一聲禮成,她真要趴地不起了。

可是那一句送入洞房令她放下的心又不住地往上吊,整個身軀僵硬不已,差點同手同腳地走得木然。

一條同心綢放在兩人手中,一個在前頭拉著,一個木人似的被扯動,貼著囍字的回廊似乎走不到盡頭,蒲恩靜覺得她快撐不住了,若非有喜娘攙扶,她肯定軟腳只想喊停,打道回府。

直到嫁入蘭家,她才曉得什麼叫家大業大、香火傳承的大戶人家。光是從拜堂的正廳走到堂屋的新房,她的腿已經軟了,到底還有多遠?

「到了到了,新娘子小心跨門檻……上喜床……坐床……哎呀,別怕別怕,硌著了,是好事呢!你慢慢的坐好,別心急,一會兒新郎官就來掀喜帕了……」

手一模,是蓮子、花生之類的吉慶物,蒲恩靜面頰通紅的撥開象征早生貴子的四喜果子,安靜地坐定。

在古代婚禮中,新郎沒掀蓋頭前,新娘子是不能開口說話的,出嫁前董氏一再的叮囑她,只差沒編成冊子要她牢牢記著,而且沒意外的也傳授了她每個娘親羞于啟齒的「婚前教育」。

其實蒲恩靜很想跟董氏說,夫妻間的閨房事她懂得不比她少,絕非董氏所言的「先月兌衣服,躺平,咬牙一忍,接下來的事由女婿接手,你眼一閉,天就亮了」。

還好她沒說女圭女圭是由腳底板鑽進去的……古人的房事知識呀,真是貧乏得可怕。

「累了?」

耳邊忽地傳來蘭泊寧低啞的聲音,蒲恩靜螓首慢吞吞的抬起,奇怪的看著眼前一亮、毫無遮蔽物,有些恍然的她這才發現紅得刺目的喜帕已被取下,而她的視線忍不住直盯著瓖了兩顆碩大紅寶石的如意喜秤。

好闊氣的手筆,不愧是富貴人家。

「喝交杯酒?」

「嗯!」她很輕、很輕的點頭。

因為鳳冠太重了,她的頭根本動不了。

「喝完交杯酒後先梳洗,不會有人敢鬧洞房,我一會兒就來陪你,別怕,這是自個兒的家。」

自個兒的家……蒲恩靜的心口像有陣風吹過,輕輕地撩動,心湖一陣晃動漣漪,有些莫名酸澀的觸動,眼眶微紅。

入口的苦味是酒的味道,她沒留心的嗆了一口,托高她手肘的男人看似冷情寡義,倨傲霸氣,可輕拍她背的力道卻一下下拍得輕柔,似怕手勁大些會拍傷她。

驀地,眼前閃過一只大手和三歲的小丫頭搶橙香蛋羹的畫面,上揚的嘴角忍不住噗哧一聲。

「笑什麼?」

穿著大紅蟒袍的蘭泊寧卓爾不群,氣宇不凡,不禁令蒲恩靜胸口撲通一跳,有些無措的搖頭。她不曉得該和他說什麼,只覺得他的英挺霸氣很順眼,沒有想象中的難受和抗拒。

「你這丫頭嫁入我蘭家不能再對夫婿不敬,我……呃,會對你好,家里人也很好,你……算了,待會再說,我先出去敬酒……」他可以保證沒人敢來鬧洞房,可肯定灌酒一事是免不了的。

看著秀麗小巧的臉蛋抹上胭脂水粉,清水芙蓉般的嬌顏宛如盛開的海棠,如此明艷動人,喉頭有點干澀的蘭泊寧一口飲盡杯中的交杯酒,黑眸深如潭水的盯視妍美嬌容。

這是他的妻子,他的。

一掀蓋頭的瞬間,映入眼中的嬌顏也進入他的心,極度護短的他已將她視同至親的家人,只為自家人保留的柔軟在心頭化開,融入兩人交纏的目光,她已是他的妻。

「你……」沒來由地,一見他轉過身欲出新房,蒲恩靜忽地感到一陣心慌,下意識地伸出潔白小手拉住他衣角。

「怎麼了?」他問。

靶覺臉在發燙,她想笑,臉皮卻僵硬到不行。「沒……沒事,只是……我餓了。」

找不到好借口,她只好以一整天未進食來搪塞,雖然她真的餓慘了,從上完妝她就沒進一口吃食,連水也不準多喝,此刻真是饑腸轆轆。

聞言,蘭泊寧面上一柔,發出低沉的輕笑聲。「我會讓人準備,你先拿桌上的四色糕點墊墊胃。」

「好。」一說完,蒲恩靜羞臊地低下頭。不論是穿越前或是現今,嫁人都是頭一遭,她心里慌得很,不太能適應身分上的轉變。

從十四歲的小泵娘到人妻,這變化實在太大了,前後不到半年,她才剛想好好地孝順真心關愛她的娘親……

等等,十四歲?!

突地一怔的蒲恩靜想到這具縴弱身子還稚女敕呢!憋水剛來不久,要胸沒胸的正要發育,個子也還在抽高,她……呃,此刻的她根本只是個孩子,能否承受一個成年男子的歡愛?

思及此,她硬生生打了個冷顫,心想著該如何和她的夫婿溝通,圓房一事急不得。

「小姐……啊!不對,是少夫人,奴婢先伺候你洗漱,先前有個婆子說淨室在後頭,繞過一座玉石屏風就是。」

嫁入大戶人家和蓬門小戶不同,在進門前十日,蒲恩靜也順應地買了兩個陪嫁丫頭,一個是眉目清秀、生性較潑辣的冬菊,一個是膚色偏黑、微胖憨實的冬麥。

兩人都是十三、四歲的年紀,由人牙子經手的貧家女,學過一些規矩,但對伺候主子顯得生疏,老是會忘了稱謂,要人一再提醒才記得牢靠。

此時開口的是冬菊,她梳發的手藝較巧。

「嗯,先洗洗吧。」出了一身汗,全身黏答答的。

鉛華盡褪,還以一臉素淨,唇不點而朱的蒲恩靜面白如雪,濕著發走出,身上襦紅寢衣襯得眉眼如畫,膚脂凝白,長睫如扇一眨一眨地,如水中花月般妍中帶嬌,微透清媚。

桌上的四色糕點已被取走,換上的是十道熱騰騰的大餐,餓壞了的她也不管吃相難不難看,在兩名丫頭的服侍下痛痛快快的大快朵頤,毫無新嫁娘的矜持。

既來之,則安之。

都已經嫁人了,她還能回頭嗎?反正別無選擇,不是蘭泊寧也會是別人,早嫁、晚嫁,就是不能不嫁,既然他求娶她就嫁,至少是相看過,知根底,她也不算太吃虧。

大喜之日,蒲恩靜想起為了救她而一同落海的姊姊蒲秀珍,一口含在口中的四喜丸子忽然變得苦澀。姊姊和她約好了要牽著穿白紗禮服的她進禮堂,陪她走過長長的紅毯,可是話語猶在耳邊,人卻不在了,她們都失約了。

「有這麼難吃嗎?少夫人都吃得哭了。」冬菊一臉納悶地看向香得誘人的菜肴。

難吃?蒲恩靜拭拭眼角的淚,笑了。「我吃不下了,賞你們吧!趁熱吃了,別浪費。」

說是賞,可丫頭們不敢動,喜房內的一應事物皆不可動,主子的美意得等撤了桌再說,下人不得與主子同桌而食。

「少夫人,你要不要先躺一下消消食,一會兒少爺就進房了。」紅燭垂淚,映照出滿室喜慶。

「你們出去吧,我躺躺,有事再傳喚。」一夜未眠,她上下眼皮快闔起來了,沉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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